夏日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浩迪白皙修长的手指上。他微微眯起眼，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感受着网球包在肩上的重量。那里面装着他最亲密的伙伴——一支定制网球拍，以及一个无人能解的谜。
“还有三站。”身旁传来平静的声音。
路夏靠着车窗，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怀里也抱着网球包，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拉链头，像是在模拟击球的节奏。
浩迪轻笑：“迫不及待了？”
“嗯。”路夏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
浩迪不再说话。他和路夏相识于三年前的一场青少年锦标赛，那时浩迪刚从英国回来，带着一身与国内截然不同的网球风格。而路夏，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天才少年。那场比赛没有打完——暴雨中断了赛事，但他们却在避雨的休息室里聊了整整两个小时，从发球技巧到球场战术，从网球选手到各大赛事。
有些人相识数年仍如陌生人，有些人只需一场雨就能成为知交。
公交车缓缓停靠，涌上一批新乘客。熙攘人群中，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吸引了浩迪的视线。她穿着育青中学的校服，白色衬衫配深蓝色百褶裙，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书，最上面一本赫然是《网球战术分析》。
女孩似乎有些匆忙，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她抬头寻找座位时，浩迪看见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是被雨水洗净的天空。
“小心！”眼看女孩因刹车踉跄，浩迪下意识起身扶了一把。
女孩站稳后，脸上泛起红晕：“谢谢您。”
“不客气。”浩迪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瞬间的温度。他注意到女孩书中夹着一张照片，是去年美网公开赛的现场照。
“你也喜欢网球？”浩迪问道，微微侧身让出靠窗的座位。
女孩眼睛一亮，顺势坐下：“嗯！我最喜欢看网球比赛了。您也是育青的学生吗？没见过您呢。”
“今天是转学第一天。”浩迪微笑，“我是浩迪，这位是路夏。”
路夏只是点了点头，帽檐又压低了几分。
“我叫齐瑛，育青高中一年级。”女孩声音清脆如铃，“你们是因为网球部转学的吗？育青的网球很厉害的，去年打进了全国大赛...”
齐瑛话未说完，就被一阵喧闹声打断。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小瑛瑛吗？”一个夸张的声音从车厢后方传来。
两个穿着同样育青校服的男生晃悠着走过来。前面一人头发染成醒目的金色，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后面跟着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正低头玩着手机。
“黄靖，早上好。”齐瑛的声音明显冷淡下来。
被叫做黄靖的金发男生完全不在意齐瑛的态度，视线落在浩迪和路夏的网球包上：“新来的？还打网球？哪个学校的转学生啊？”
浩迪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瞥了黄靖一眼。
“嘿，我问你话呢！”黄靖提高声音，引来车上其他乘客的侧目。
玩手机的男生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黄靖，车要开了，站稳点。”
“马修文，你别打岔。”黄靖不耐烦地挥手，转向浩迪，“看你们的装备挺专业啊，会不会打球？别是装样子的吧？”
路夏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比你会一点。”
黄靖顿时炸毛：“你说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育青网球部正选球员！你们这些转学生口气倒不小！”
齐瑛忍不住插话：“黄靖，他们是新同学，你能不能友好一点？”
“小瑛瑛这是在帮他们说话？”黄靖挑眉，突然凑近浩迪，“怎么样，敢不敢比一场？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网球。”
浩迪轻轻皱眉。他并不喜欢无意义的争执，尤其是对方明显只是为了显摆和挑衅。
“没兴趣。”浩迪简短地回答，转头看向窗外。
黄靖却不依不饶：“怕了？也是，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怕是没经过正规训练吧？网球可不是穿着好看衣服摆pose的运动...”
话音未落，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车。黄靖站立不稳，猛地向前倒去，手下意识地乱抓，正好扯住了浩迪网球包的带子。
“刺啦”一声，包被扯开，里面的网球散落一地，滚动在车厢各个角落。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浩迪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慢慢站起身，比黄靖高出半个头的身高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捡起来。”浩迪的声音很轻，却让嘈杂的车厢瞬间安静。
黄靖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几个破球而已，至于吗？我赔你一桶新的就是了。”
“捡起来。”浩迪重复道，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
马修文察觉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我来帮忙捡吧，确实是黄靖不对。”
齐瑛也已经蹲下身，开始收集滚到座位下的网球。
但浩迪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黄靖身上，那种平静中带着威严的气场，让原本嚣张的黄靖莫名感到一丝压力。
“好吧好吧，真是麻烦。”黄靖不情愿地弯腰，随手捡起脚边的几个球。
就在黄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最后一个网球时，浩迪突然开口：“不必了。”
那个网球正好滚到车厢后部的空地，浩迪不知何时已经拿出球拍，稳步走向后方。
“怎么？改变主意了？”黄靖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傲慢神态。
浩迪没有回答，只是用拍面轻轻一铲，那个网球便听话地跳到了拍面上。接着，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动作——他将球轻轻抛起，然后以看似随意的姿势挥拍击球。
网球直直地飞向黄靖，速度并不快，黄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但在接球的瞬间，黄靖的脸色变了。
“这球...”他盯着手中的网球，眼神从疑惑转为震惊。
马修文推了推眼镜，喃喃自语：“没有旋转？”
齐瑛也睁大了眼睛：“怎么会...”
路夏嘴角微微上扬，只有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浩迪平静地看着黄靖：“你不是想比赛吗？下一站有街头网球场，一局定胜负。”
黄靖从震惊中回过神，硬着头皮道：“比就比！刚才那球肯定是巧合...”
公交车恰好到站，车门嘶一声打开。
浩迪率先下车，黄靖紧随其后。路夏、齐瑛和马修文也跟了下来。
街边正好有一个公共网球场，清晨时分空无一人。浩迪径直走向底线，从包里拿出那把特殊的球拍。拍线排列方式很奇怪，像是某种自定义的 pattern。
“让你先发球。”黄靖故作大方地说，似乎想找回面子。
浩迪也不推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球。那球看起来与普通网球无异，但仔细看会发现表面有极细微的纹路差异。
齐瑛和馬修文站在场边，路夏则靠在围网上，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你说新来的能撑几分？”马修文小声问。
齐瑛摇头：“不知道，但感觉他不简单。”
浩迪抛球，挥拍。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网球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落在发球区中线附近。黄靖早已做好准备，迅速向球落点移动。
但就在球触地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网球没有弹起来。
它像被地面吸住一样，贴着地表滑行了一段距离，然后完全静止。
黄靖的挥拍落了空，整个人因惯性踉跄一步。
“什么鬼？”他瞪大眼睛看着那颗不再动弹的球，“这不可能！”
马修文扶了扶差点掉下来的眼镜：“零弹起？物理上不可能啊！”
齐瑛捂住嘴，眼中满是惊奇。
只有路夏依然平静，仿佛早已见识过无数次。
浩迪面无表情：“15-0。”
“你作弊！”黄靖冲到网前，捡起那个球仔细检查，“这球有问题！”
浩迪又从口袋掏出一个球：“和刚才公交车上是同一个球。”
黄靖语塞。他想起车上接住的那球，确实感觉异常，几乎没有旋转。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继续。”浩迪回到底线，准备第二次发球。
黄靖咬牙回到接球位置，这次他全神贯注，眼睛死死盯着浩迪的拍面。
浩迪再次发球。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流畅。
黄靖这次学聪明了，不等待球落地，提前向前移动，打算在球过网后就直接截击。
但浩迪的发球带着极强的下旋，过网后急速下坠。黄靖的提前移动反而让他失去了最佳位置，勉强够到球却无法有效回击。
球撞在拍框上，飞向场外。
“30-0。”浩迪平静地报分。
黄靖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这种发球完全违背了他对网球的认知。
第三次发球，黄靖选择站在底线后很远的地方，心想无论什么样的旋转，距离远了总该有时间反应。
浩迪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这次发球速度突然加快，角度极其刁钻地压向外角。
黄靖拼命奔跑，终于赶到球落点。这次球确实弹起了，但高度还不到膝盖，他只能弯腰勉强将球捞回对方场地。
浩迪早已等在网前，轻轻一记削球，球贴着边线落地，再次没有弹起。
“40-0。”
黄靖站在原地喘气，汗水已经从额头渗出。不是因体力消耗，而是因为心理压力。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打网球，而是在解一道无解的数学题。
场边，马修文已经拿出手机悄悄录制：“这太不可思议了，零弹起的球...这怎么做到的？”
齐瑛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我从没看过这样的网球！”
路夏终于开口：“浩迪的球，不是不弹起，是弹起高度几乎为零。他通过极致的旋转控制和击球方式，改变了球与地面的相互作用。”
马修文转头看向路夏：“这需要多么精准的控制力啊...”
场上，浩迪准备发第四个球。赛点。
黄靖深吸一口气，摆出全力应对的姿态。他不能就这样被love game击败，太丢人了。
浩迪抛球，挥拍。动作依然优雅从容。
黄靖紧盯球的轨迹，判断落点后迅速移动。在球触地前的瞬间，他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不等待球落地，直接空中截击！
这是一个高风险的选择，但或许是应对这种诡异发球的唯一方法。
黄靖的计算几乎成功。他的拍面确实接触到了球，但就在那一刹那，他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旋转力从球传递到拍面上，像是球有自己的意志般挣脱控制。
球撞网落地。
游戏结束。
浩迪收起球拍，一言不发地走向场边。
黄靖呆立在原地，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一分未得。
“那到底是什么发球...”他喃喃自语。
浩迪走到网前，平静地看着黄靖：“网球不是炫耀的工具，也不是欺压别人的借口。尊重你的对手，尊重这项运动。”
黄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浩迪背起网球包，向路夏点头示意。齐瑛小跑过来，脸上带着钦佩的表情：“浩迪同学，你的网球太厉害了！是怎么做到让球不弹起来的？”
浩迪微微一笑：“秘密。”
这时，马路对面传来呼喊声：“小瑛！快迟到了！”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短发女孩正向他们招手。齐瑛哎呀一声：“是我朋友苗秋子！我们得赶紧去学校报到了！”
浩迪望向育青中学的方向，朝阳下的校门熠熠生辉。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手中球拍的重量。
这只是开始。
路夏走到他身边，轻声说：“走吧。”
浩迪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球场。黄靖仍站在原地，盯着那颗不再弹起的网球，仿佛在思考什么。
马修文小跑着跟上浩迪和路夏：“等等！你们是转来育青网球部的吗？我是部门的数据员，能不能请教一下那种发球...”
浩迪没有回答，但放缓了脚步。
齐瑛和她的朋友也跟了上来，一群年轻人向着育青中学走去。
阳光洒在浩迪身上，在他脚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球拍握把，那上面刻着一行细小的字——
“球不弹起时，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