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江的浓烟裹挟着焦肉与木料的气息,在润州城头盘旋三日不散。
钱塘水师遭福州舰队突袭,侧翼崩坏,连接成片的“刑场”船阵化作漂浮火狱。
张钧率盐枭卫死士驾赤马舟如疯虎般撞入火海,火油罐砸碎巨釜,横刀斩断索链!
被缚的渔民哭嚎着跳入滚烫的江水,挣扎扑向润州水门伸出的长篙和绳索。
最终,十停之中只抢回三停,个个皮开肉绽,形如鬼魅。江面上漂浮的残肢焦尸,成了钱缪暴虐最刺眼的注脚。
福州水师见好即收,一击得手,趁着钱塘水师混乱,迅速脱离战场,庞大的舰队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海雾深处,只留下一个被彻底激怒、损失惨重的钱缪。
陆上的绞索却勒得更紧。广德关卡外,钱塘军大营的炊烟日夜不断,肉香甚至能飘到润州饥饿的城头。
游弋的骑兵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将润州最后几条隐秘的采野菜小道也彻底掐断。
城内的存粮,连掺着树皮草根的稀糊糊,也彻底断了。
城隍庙的粥棚早已撤去,只剩几口空荡荡的大锅倒扣在角落。
街巷间,饿得脱了形的流民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连哭声都微弱了,只剩下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府衙后院,李烽将最后半块麸皮饼掰成碎屑,撒入窗台一个破陶罐——里面是几株从墙角挖来的、蔫黄的野菜嫩苗。
这点绿色,是这座死城里最后的生机。
“堡主!”陈瘸子拄着拐,脚步却比往日更急,独眼里的凶光几乎要溢出来,“‘泥鳅’在城西破庙里…截住了!”他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狂怒,“是朱万年那狗贼的心腹管事!带着十几个打手,想趁夜坠城去给钱缪报信!搜出了这个!”他猛地将一团油纸包拍在案上。
油纸散开,露出几块烤得焦黄、还冒着热气的面饼!浓郁的麦香瞬间冲散了屋内的腐朽气息,却像毒针般刺入每个人的神经!
“哪来的?”李烽的声音冷得像冰。
“粮!他们藏了粮!”陈瘸子牙齿咬得咯咯响,“破佛像肚子里!足足三石上好的白面!还有肉干!这帮杂种!全城都在啃树皮,他们…他们在烤饼!”
李烽盯着那几块诱人的面饼,指节捏得发白。他猛地抬头,眼中是万年寒潭般的酷烈:“人呢?”
“除了领头的管事留着拷问,其余…全剁了喂了城下的野狗!”陈瘸子狞笑。
“带上来!”
片刻,一个被揍得不成人形、浑身屎尿的胖子像破麻袋般被拖了进来,正是朱万年的心腹朱福。他瘫在地上,看到案上的面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恐惧声响。
李烽走到他面前,靴尖挑起他满是血污的下巴:“朱万年的粮,藏在哪?说。”
“饶…饶命…堡主饶命…”朱福涕泪横流,“小的…小的只知道…老爷…不,朱万年那狗贼!他在…在城南永通当铺的地窖里…还…还有粮!至少…至少五十石精米!还有…还有金银…”
“五十石…”孙监丞倒吸一口凉气,老脸因愤怒而扭曲,“够全城军民喝三日稠粥!这蠹虫!国贼!”
李烽直起身,目光扫过陈瘸子、张钧:“听到了?永通当铺。”
“属下明白!”陈瘸子眼中凶光爆射。
“末将这就去‘请’朱大掌柜!”张钧抓起金鳞护臂,咔哒一声扣在右臂,转身大步而出,铁甲铿锵,杀气盈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