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齐云阁，已是凌晨。古玩集市的那块碎片被置于法坛中央，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那无面符文仿佛有生命般，缓缓吸收着周围的微光，给人一种不安的蠕动感。
“从未见过这种符文。”李震眉头紧锁，翻遍《镇幽冥录》和奶奶留下的其他典籍，竟找不到丝毫记载。它不属于正统道家，亦非寻常邪术，其古老晦涩的程度超乎想象。
慕雪则高效地联系了赵队。警方根据集市管理方的登记信息（虽简陋且可能有假），结合周边监控，初步筛选出昨日出入过集市、尤其是靠近那个偏僻摊位区域的二十三人名单。
“名单在这里，”慕雪将平板电脑递给李震，上面是赵队发来的加密文件，“技术科正在优先排查其中购买了镜类物品的人，但目前还没有匹配的。”
李震接过平板，目光扫过名单和粗略信息。忽然，他心念微动，并非依靠视觉，而是某种血脉深处的感应。他闭上眼睛，手指缓缓划过屏幕上的一个个名字，如同触摸一件件无形的物品。
当指尖掠过“苏婉”这个名字时，他猛地一颤，一股冰冷的针刺感顺着指尖窜入！
“这个苏婉！”他睁开眼，语气急促，“女，二十九岁，自由画家…她有危险！那股‘镜煞’之气缠绕着她的名字！”
慕雪没有丝毫怀疑，立刻拨通赵刚电话：“赵队！优先保护名单上的苏婉！地址是清河路采薇公寓1702室！快！”
警车呼啸而出，李震和慕雪也驾车紧随其后。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到达采薇公寓1702室，房门虚掩。冲入室内，只见装修雅致的画室里，苏婉瘫倒在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前，姿势与之前两名死者如出一辙，脸颊紧贴冰冷镜面，双眼圆睁，满是凝固的惊恐。梳妆台上，一盏香薰灯还未熄灭，散发着淡淡的檀香，与死亡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
不同的是，这一次，那面光洁的镜面上，竟然用某种暗红色的液体，留下了一个潦草却清晰的血符——正是那块碎片上的无面符文！
它在挑衅。
“混蛋！”赵刚一拳砸在墙上。警员们沉默地开展工作，气氛压抑。
李震强忍怒火，仔细观察。镜面上的血符散发着浓烈的怨念和死气，正是苏婉的。“他强行抽取了她的魂力画下此符…这是标记，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慕雪在画架旁发现了一幅尚未完成的画作。画中是一片光怪陆离、空间扭曲的镜中世界，无数模糊的人影在其中哀嚎沉浮。而在画面中央，一个没有面孔、身披无数镜片拼接成斗篷的身影，正对着画外“凝视”，手中似乎牵着无数根细线，连接着那些哀嚎的人影。
“千面人…”慕雪轻声道。
李震走过来，只看了一眼，便觉神魂悸动，画中的世界仿佛要将他吸入。他急忙移开目光，却发现画作角落，用极细的笔触勾勒出了几个微小却清晰的身影——赫然是周文强、李总、陈婷、以及刚刚死去的苏婉！他们的眉心都有一条线，连向那个无面身影。
“他在收集特定命格的魂魄…”李震恍然大悟，“每个受害者都是他‘画卷’上的一笔！”
回到齐云阁，李震不顾精神损耗，再次强行催动钟馗血脉之力，辅以秘传丹药，将灵觉提升到极致。他双手紧握那块碎片，低吼一声：“以血为引，溯本追源！”
碎片上的无面符文骤然亮起，李震眼前景象飞速倒流——他看到一只苍白修长、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将碎片遗落在摊位角落；看到这只手将一面面蕴含邪气的镜子卖给不同的人（陈婷、苏婉、还有另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看到这只手在一个黑暗的房间裏，抚摸着一面巨大的、蒙着黑布的镜子…
景象定格。那只手缓缓揭开黑布一角，镜中映出的，赫然是——慕雪正在哄小凡睡觉的侧影！
李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景象中断。碎片上的光泽暗淡下去，多了几道裂纹。
“他的目标是慕雪！”李震擦去嘴角血迹，心中骇然。是因为她特殊的身份（幽冥教主之女），还是因为她抚养着小凡（前容器）？或者两者皆有？
就在这时，慕雪端着药上楼，脸色苍白地倚在门口：“李震…我刚才…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从镜子裏…”
李震心中一凛，瞬间明白，对方也感应到了他的探查！那最后的影像，是赤裸裸的警告和挑衅！
他立刻在整栋齐云阁所有镜面、反光物上都贴上了镇煞符。然而，对方的手段防不胜防。
深夜，负责看守证物（那面从苏婉处带回的血符镜）的年轻警察小王惊恐地打电话汇报：那面被符纸层层包裹、锁在证物柜里的镜子，竟然自行渗出了鲜血，在柜门玻璃上凝成了一个新的无面符文！而接近过证物柜的另一名警员，开始胡言乱语，不断用手抓挠自己的脸，仿佛想撕掉什么，嘴里重复着“没有脸…没有脸…”
“必须尽快找到他在这个城市的‘工坊’！那里必然有一面主镜，作为他所有能力的核心枢纽！”李震对赵刚和慕雪说道，“他能感知并通过任何一面被他标记过的镜子行动，但力量强弱与距离有关。主镜所在，必是他气息最浓、也是最能发挥力量的地方！”
结合之前感气的结果和城市风水布局，李震将范围缩小到了城西的老工业区。那里废弃工厂众多，人烟稀少，地下管网复杂，阴气淤积，是藏匿此类邪物的绝佳场所。
突击搜查连夜展开。在排查到第三家废弃纺织厂时，李震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猛地钉死，指向地下仓库的方向。
仓库铁门被强行破开。里面空荡宽敞，唯有中央立着一面巨大的、近乎顶天立地的落地镜。镜子被擦拭得光洁如新，却照不出任何人的影像，只有一片混沌的、缓缓旋转的灰雾。镜框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那种无面符文。
镜前的地面上，用鲜血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阵法中央，摆放着几个小草人，身上贴着纸条，正是之前几名死者和…慕雪的名字！
“就是这里！”李震大喝。
突然，那面主镜的灰雾剧烈翻腾，一个由雾气组成的、不断变幻形状的无面头颅缓缓探出，发出千面人那标志性的、混合无数声音的怪笑：
“找到又如何？仪式已成，枷锁已铸！”
它猛地张开虚无的大口，一股恐怖的吸力从中爆发，目标直指慕雪！
“她的魂格…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来吧！”
慕雪尖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拉向巨镜。李震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的腰，桃木剑狠狠插入地面，稳住身形。其他警员也急忙上前拉扯。
“没用的…镜界之门已开…”千面人的声音充满嘲弄。
就在这时，谁也没注意到，慕雪口袋裏，那面她随身携带、用来给小凡整理仪容的小小化妆镜，闪过一丝微光。
吸力骤然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