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的目光在我和钟馗像之间来回移动，显然在权衡着什么。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警察，她本能地排斥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但肩上的沉重感和最近发生的怪事又让她不得不心生疑虑。
“李先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知道我的事情，”慕雪最终开口，语气严肃，“我现在是以警察的身份在询问你，关于周文强的死，你知道些什么？”
我叹了口气，知道直接说她肩上趴着个婴灵只会被当成疯子。得用她能接受的方式。
“慕警官，周文强昨晚确实来过，但只是站在门外张望，没有进来。”我半真半假地说，“我当时已经准备打烊，看他神色慌张，就问了一句是否需要帮助。他说有人要杀他，然后匆匆离开了。”
慕雪立刻拿出笔记本记录：“他说是谁要杀他了吗？”
“没有，”我摇头，“但他提到最近收到一尊奇怪的佛像，放在办公室里。还说那佛像的眼睛会动。”
这些都是我从触碰周文强魂魄时看到的片段，但不能告诉慕雪真相。
慕记录的笔顿了一下：“佛像？现场确实有一尊佛像，我们已经作为证物收走了。还有别的吗？”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透露部分信息：“他说办公室抽屉里有重要东西，但没来得及说是什么。”
慕雪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视着我：“这些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报警？”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压力太大胡说八道，”我摊手，“直到你今天来找我，才知道他真的出事了。”
就在这时，慕雪肩上的婴灵突然躁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让我的头皮发麻。那小东西睁着全黑的眼睛，死死盯着钟馗像，露出恐惧又仇恨的表情。
“怎么了？”慕雪注意到我的异常。
“没什么，”我强自镇定，“慕警官，能带我去案发现场看看吗？也许能帮上忙。”
慕雪皱眉：“这不符合程序...”
“或许我能注意到你们忽略的细节，”我打断她，“毕竟，我和周文强是最后接触的人之一。”
其实我是想去现场超度周文强的魂魄，如果它还在那里的话。被强行拘走的魂魄通常会有部分残留，或许能提供更多信息。
慕雪思考片刻，终于点头：“可以，但必须在我的监督下，不能破坏现场。”
“当然。”
案发现场在城西的宏达建材公司办公楼。一路上，慕雪肩上的婴灵异常安静，只是时不时用那双全黑的眼睛瞥我一眼，让人不寒而栗。
我试探着问：“慕警官最近是否接触过与婴儿有关的东西？或者去过妇产科之类的地方？”
慕雪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感觉，”我含糊其辞，“你身上有种...特殊的气息。”
慕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两个月前，我参与破获了一个婴儿拐卖案。在城郊的一个窝点，救出了三个被拐的婴儿。”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其中一个没能救活，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
我明白了。那个死去的婴儿的魂魄附在了慕雪身上，既是因为她试图救它而产生的依赖，也是因为枉死的不甘。
“这不是你的错，”我轻声说，“有些事，人力难以挽回。”
慕雪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到达现场时，办公楼已经被封锁线围起。几个警察在忙碌地取证，见到慕雪都恭敬地打招呼。
“副队，”一个年轻警察跑来，“技术科的人还在里面，初步判断是心脏骤停，但...”
“但什么？”慕雪问。
“但死状太奇怪了，”年轻警察压低声音，“脸上表情扭曲得不像人样，像是活活被吓死的。而且...”他犹豫了一下，“而且现场冷得反常，空调明明是关着的。”
我心中了然。怨气聚集的地方通常会温度骤降，这是基本常识。
进入办公室，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普通警察可能只觉得冷，但我能看见空气中弥漫的黑色怨气，如蛛网般缠绕在房间每个角落。
技术科的人员正在忙碌，看到慕雪带我进来，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位是李震，案件的相关人，来协助调查。”慕雪简短地介绍。
我环顾四周。办公室装修豪华，但布局犯了风水大忌——正对电梯门，形成“开口煞”；背后是大窗，无靠山；办公桌恰好在横梁下，形成“压顶”之势。这样的环境最容易聚集阴气。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房间西北角。那里的怨气最浓，几乎凝成实质。
“那里原来放着什么？”我问。
一个技术科人员惊讶地看我：“你怎么知道那里放过东西？地毯上有圆形印记，像是放过花盆或者...”
“或者一尊佛像。”我接话。
所有人都愣住了。慕雪眼神锐利地看着我：“李先生？”
“周文强跟我说过，他把佛像放在西北角。”我面不改色地撒谎，“在风水中，西北角是乾位，代表男主人和事业。在那里放邪物，会直接影响到主人的运势和健康。”
实际上，我是通过残留的怨气判断出来的。那尊佛像绝对不简单。
我悄悄从口袋摸出一张符纸，捏在手心。口中默念破秽咒，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缕青烟。
瞬间，房间的温度似乎回升了一些，那些肉眼看不见的黑色怨气也淡了不少。
“刚才是不是暖和点了？”一个警察疑惑地问。
慕雪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我。
我走到办公桌前。根据周文强魂魄的提示，抽屉里应该有重要东西。
“慕警官，能打开抽屉看看吗？”
慕雪示意技术科人员打开抽屉。里面除了一些普通文件和文具，什么都没有。
但我能感觉到，抽屉深处有微弱的能量波动。我伸手摸索，终于在抽屉顶部摸到一个暗格。轻轻一按，一个小巧的U盘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慕雪戴上手套，接过U盘。
“或许是他想留下的信息。”我说。
在慕雪检查U盘时，我悄悄开启了阴阳眼，寻找周文强魂魄的残留。
在房间角落，我看到了模糊的身影。周文强的魂魄被撕裂了，大部分被强行拖走，只留下一小部分碎片在原地徘徊，重复着死亡瞬间的景象。
我看到他坐在办公桌前，突然听到异响。他起身走向西北角的佛像，那佛像的眼睛竟然在转动！然后一只苍白的手从阴影中伸出，掐住了他的脖子。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掐，而是直接抽取他的魂魄！周文强挣扎着，最终心脏骤停而死...
“李先生？”慕雪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你脸色很差，没事吧？”
我深吸一口气：“慕警官，这绝对不是自然死亡。”
“我们会在查看U盘内容后做判断。”慕雪公事公办地说，但眼神已经有了动摇。
离开前，我借口上厕所，实际上在办公室角落悄悄布置了一个小型法阵，用来超度周文强残留的魂魄碎片，防止它变成地缚灵。
回到齐云阁时，天已经黑了。我疲惫地推开店门，却猛地愣在原地。
店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货架倒地，符纸散落一地，就连供奉的香炉都被打翻了。
我心头一紧，第一时间冲向里间查看钟馗像。
万幸，神像完好无损，甚至似乎在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但我注意到，神像手中的宝剑指向了一个方向——墙角阴影处。
我警惕地摸出一张五雷符，缓缓靠近。
阴影中，一个小巧的身影蜷缩在那里——是那只我经常在附近看到的黑猫！它的前爪受伤了，正在流血，但那双异色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我，仿佛在传达什么信息。
“是你弄乱了这里？”我皱眉问。
黑猫居然摇了摇头！通灵了？
它一瘸一拐地走到散落的符纸旁，用没受伤的爪子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那是一个圆圈，里面有个倒三角，正是我在《出马秘录》中看到的“幽冥教”标记！
我后背发凉：“是那些人？他们来找什么东西？”
黑猫点点头，又画了一个箭头，指向门外方向。
我明白了它的意思：“他们还会回来？”
黑猫再次点头，然后疲惫地趴在地上，舔舐伤口。
我小心地为它处理伤口，心里波涛汹涌。幽冥教为什么盯上我？是因为我接触了周文强的魂魄？还是与我的钟馗传承有关？
安置好黑猫后，我整理被翻乱的店铺。在收拾柜台时，发现了一张之前没有的黑色卡片。卡片上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烫金的幽冥教标记。
翻转卡片，背面用血红色的字写着：
“勿管闲事，否则下次不只是警告。”
我握紧卡片，冷笑一声。
从小到大，我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尤其是来自邪祟的威胁。
当晚，我梦见钟馗再次显圣。这次他没有传授法术，只是面色凝重地说：
“劫数已至，阴阳将乱。汝当谨慎，信任值得信任之人。”
醒来后，我反复思考梦中的话。信任值得信任之人？指的是谁？
第二天一早，慕雪再次来到齐云阁。这次她脸色苍白，眼下的黑眼圈显示她一夜未眠。
“U盘里的内容，”她直接切入正题，“是周文强收集的关于一个神秘组织的资料，他怀疑这个组织通过邪术控制本地商界人士。”
我心中一动：“幽冥教？”
慕雪震惊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资料里提到这个名称，但我们查不到任何相关信息。”
我示意她继续说。
“周文强在文件中说，这个组织的成员都会收到一尊特制的佛像，佛像内藏有监视设备和...某种生物制剂，可能致幻甚至致命。”慕雪的声音有些发抖，“但他还没来得及收集更多证据就...”
她突然顿住了，目光落在我肩后，瞳孔猛地收缩。
我回头一看，是那只黑猫不知何时出现在柜台上，异色双眼正静静地看着慕雪。
“这只猫...”慕雪的声音有些异样，“它的眼睛...”
“怎么了？”我问。
慕雪仿佛从恍惚中回神，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猫，也有这样的异色瞳。”
她转移话题：“局里认为周文强是心脏病发作，案件已经结案。但我认为没那么简单。”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李先生，你说你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么请告诉我，周文强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沉默片刻，决定部分坦白：“他是被抽取魂魄而死的。那尊佛像是媒介，凶手通过它远程施法。”
慕雪的表情变得复杂，理性与直觉显然在激烈斗争。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说是，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会怎么说？”
我看了看柜台上的黑猫，又想起钟馗梦中的警告，微微一笑：
“我会说，随时恭候。”
就在这时，店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快递服的小哥冲了进来，面色惊恐：
“大师！救命啊！我们快递站闹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