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辩道崖，古树下，石桌旁，两人相对而坐，各自举杯，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看着桌面。
崖外云海翻腾，似将此地托上了云端，宛若仙境胜景。
“倒是让你遇上好苗子了，别的不说，能沉住气自己看书而不是找你要功法火急火燎的踏上修行，这等心性就稳的不似一个少年。”
江离对面，一个银发英武的男子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自顾举壶续上，话语中有些微不可察的酸意。
修行绝非一蹴而就之事，道上诸多关隘，最是磨人心志，没有一颗坚韧的心，纵使有上佳根骨天资，也很难坚持到取得成就的时候。
所谓道心坚定，说的就是这个理。
就目前来看，苏砚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天资，但只此心性，就能让他走得很远。
至少在走到他的天赋上限的高度之前，不用操心他不上进。
只是这一点，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品质，古今能将潜力完全兑换的天骄，不过寥寥。
江离的目光也透过石桌上那张光幕，看到了苏砚在藏书阁中的举动，心下甚是满意，听到师兄的夸赞，更是掩不住笑意，自得道：
“那是，也不看看我江离是什么人，收的弟子又岂会是庸才？”
他也没想到，在修行之前，苏砚竟真能沉下心来，去慢慢认识这个不同于凡俗的世界。
“不愧是能以凡躯，便敢有‘此心之高，更在九天之上’的念想的小家伙。”
江离心中暗赞，大话谁都会说，可有些人的话偏偏就让你有信服的感觉。
见其得色一点儿也不加以掩饰，安之的视线从桌面移开，垂落江离面庞，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
江离被他看得有些许尴尬，装模做样的喝起茶，又重新看向桌面，就是视线有些飘忽。
安之见他这样，心中微微一笑，倒也没再沉默，开口打趣道：
“得了吧你，那是人家小苏的本事，你还嘚瑟上了。”
言罢，他话锋一转，神色肃然，朝江离问道：
“你就真打算让他这么自生自灭啊？”
江离心中早有计划，笑道：
“那不会，最多半年，他若还不入门，我也会亲自带他入门，不过……”
他故作沉吟，停顿了一会儿，见大师兄没反应，才道：
“以这小子的悟性，数月时间，怕是就自己入门了。”
安之不置可否，他看看光幕之中的苏砚，又看看面前的江离，忽的笑了起来，叹道：
“原来已是百年过去了呀，当年如他一般的小家伙，而今也是一方巨擘了。”
江离闻言有些愕然，而后沉默下去，良久之后，才附和道：
“是啊……百年了。”
说着，他看向安之，目光中带上了敬意。
百多年前，是大师兄领他入门，虽是师兄，却如师父。
大师兄是师父教的，但他是大师兄教的。
在安之的视线里，光幕中的苏砚渐渐模糊，当初的江离取而代之，他摇摇头，重复清明，笑道：
“一晃眼，你都能带弟子了，呵呵，你倒是比我聪明，让他自己折腾。”
江离咧嘴一笑：
“这叫天才懂天才。”
安之点头表示认可，这百年间，江离的确算是最耀眼的天骄。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看着江离，眸中有些担忧：
“你那玄阴之体，可有什么新的进展？”
江离耸耸肩，兴致缺缺：
“还是那样，师兄莫要操心，我还年轻，还有时间去参悟其中奥秘。”
嘴上是这么说，但他心中也知道只靠自己想要参透其中奥秘，希望渺茫，否则他也不会想要满世界寻找纯阳灵根。
玄阴之体让他高歌猛进，但成也玄阴，败也玄阴，孤阴不长，一身玄阴之力虽让他战力无双，却也成了他晋级合体的最大阻碍。
安之淡淡的“嗯。”了一声，接受了他的说辞。
合体，非是单纯的元神与肉身相合，更是内外合，自此举手投足间，皆可用天地伟力。
真要算起来的话，合体其实已经是尘寰的尽头，只是不知上古之时发生了什么，上古之后，再无人成仙，这才有了渡劫期修士。
江离以化神修为比肩合体道君，已然是天大的本事，即便就此止步，也已经在尘寰之巅。
何况江离说的也是事实，他的确年轻，还有很长的时间让他打磨自身，未必不能真正踏足合体。
“咦？”
沉默中，江离轻咦一声，将安之的思绪拽回当下，就见江离好似看到了什么出乎预料的事情，那双看向玄光术所投射光幕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不由好奇什么东西能让自己这眼高于顶的师妹露出这般神色，低头看向玄光镜，也是一惊：
“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炼气一层了？”
……
苏砚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在藏书阁中的举动被两个不要脸的“老家伙”看在眼里，他只知道，自己只是从书中有所得，甚至还没开始实践，基础吐纳诀的进度就涨了许多。
虽还没有直接领悟，但进度的推进，已然足够振奋人心。
修行难，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在突破之前，没法准确的衡量距离下一个境界的进度。
人力有时而穷，投入了大量的时间、精力、财物，却得不到有效的反馈，难免会产生自我怀疑的情绪，影响心态，也愈发难以突破。
苏砚得到了面板上的进度反馈，自然是愈发有信心，《经脉篇》、《气海篇》、《功法篇》……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了多久，反正没精力了就躺上一会儿，有令牌那莫名的寒意环绕，每次醒来都精力充沛。
加上辟谷丹，也没有凡人“吃喝拉撒”的需求，醒了就看，累了就躺，一本接一本书让他不断充实自己对尘寰认知的同时，也成为了让《基础吐纳诀》距离100%的具现进度越来越近的资粮。
此时那堆成小山一般的书山，已经被他削去了山头，他终于是停了下来。
他发现进度达到90%后，再填充理论，已经无法再让它上涨。
“是时候了……”
福至心灵，苏砚盘膝而坐，五心向天，照着记忆之中的呼吸韵律，心神聚焦灵根，很快入定。
不知多久，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波动出现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