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山之行，远比想象中顺利。
许诺那部被命名为《The Last Dance on A Sewing Machine》的黑白短片，和他那份充满了东方底层残酷诗意的剧本，成功地打动了ACF基金的初审评委。
虽然最终结果还未公布，但他已经收到了“入围终选”的邮件通知。
这是第一缕照进现实的曙光。
然而，许诺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一场源于国内的巨大雪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所有的计划和野心，都埋葬了起来。
引爆这场雪崩的，不是虎视眈眈的投资方，也不是处心积虑的竞争对手。
而是“净化者传媒”最忠诚的、也是最单纯的员工——特效总监，小刘。
小刘，最近迷上了玩短视频。
作为公司元老和许导“烂片美学”的坚定拥护者，他总想找个机会，向网友们炫耀一下自己老板的牛逼。
于是，在一个深夜，他喝了点酒，灵感迸发。
他打开剪辑软件，将《破产霸总的芭蕾梦》里最精华的两个片段，剪在了一起。
前十五秒，是林舟穿着金光闪闪的“战衣”，在KTV包房里上蹿下跳，表情浮夸，动作滑稽，背景音乐是劲爆的土嗨DJ。
后十五秒，无缝衔接，画面瞬间变成黑白。林舟穿着破旧的工服，在昏暗的灯光下，赤脚踩着冰冷的地面，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爬起，眼神里是化不开的麻木与疲惫，背景是死一般的寂静。
小刘觉得这个对比简直绝了！艺术感爆棚！
他激动地给这个三十秒的短视频，配上了一段他自认为很酷的文案：
【糖霜与玻璃渣，你吃哪一个？同一个演员，两种人生。这就是我们许导的电影哲学！#许诺#电影#演技派】
然后，他心满意足地按下了“发布”按钮。
他以为自己会收获无数的点赞和“666”。
他不知道，他亲手，按下了引爆核弹的按钮。
……
这个视频，在发布的第一个小时内，就被眼尖的网友和营销号捕捉到了。
起初，大家只是觉得新奇和搞笑。
“我靠！这什么精分表演？许导又在整什么活？”
“这黑白片段看起来很有质感啊，是新电影吗？”
但很快，一些专业的、圈内的人士，从这个短视频里，嗅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特别是刘庆华和冯毅的残余团队，他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可以把许诺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机会。
一夜之间，风向，全变了。
一篇名为【惊天骗局！《破产霸总》背后隐藏的秘密，许诺欺骗了所有人！】的爆料文章，血洗了所有平台。
文章逻辑清晰，证据确凿（就是小刘的那个视频），直指核心——
许诺，利用投资方对他的信任，用拍商业烂片的钱，给自己拍了一部根本没人会看的文艺片！他这是赤-裸裸的商业欺诈！是拿着别人的钱，去圆自己的梦！
这篇文章，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精准地刺向了许诺模式最脆弱的地方——商业诚信。
雪崩，开始了。
最先发难的，是《破产霸总的芭蕾梦》那几家头部投资公司的法务部。
一封封措辞严厉的律师函，雪片般飞到了周岚的办公桌上。
要求很简单：立刻停止项目，退还所有投资款，并赔偿因此造成的一切经济损失！
否则，法庭见！
紧接着，是舆论的全面反噬。
之前捧许诺捧得有多高，现在就踩他踩得有多狠。
“恶心！最讨厌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人！把我们观众当傻子吗？”
“之前还觉得他是鬼才，现在看来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太虚伪了！”
“我算是明白了，所谓的‘烂片净化’，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庞氏骗局！”
“许诺滚出娱乐圈”这个曾经被解构和玩梗的词条，这一次，带上了真实的、冰冷的愤怒，再次冲上了热搜。
净化者公司的电话，被打爆了。
楼下，围满了想要“堵门”的记者和情绪激动的“前粉丝”。
始作俑者小刘，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哭着递交了辞职信。
整个公司，风雨飘摇。
林舟被经纪公司紧急雪藏，暂停了一切活动。
周岚两天两夜没合眼，嗓子都喊哑了，但却无法阻止任何一家资方的撤离。
连一向淡定的顾千雪，脸上都写满了忧虑。她知道，这次的危机，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这是诚信的崩塌。
在商业世界里，这等于死刑。
……
当许诺从釜山飞回国内，走出机舱时，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他没有去骂任何人，也没有去责备任何人。
他只是回到自己那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静静地坐了一个小时。
然后，他给周岚打了一个电话。
“周总，”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帮我安排一场新闻发布会。不，别叫新闻发布会。”
“就叫……‘《缝纫机上的舞者》项目融资暨《破产霸总的芭蕾梦》全民公投’说明会。”
“时间，就定在明天下午。地点，就在我们公司楼下。”
“另外，开全网直播。”
周岚愣住了：“许导，你……你想干什么？”
“他们不是说我欺骗吗？说我一个人决定了电影的两种命运吗？”许诺看着窗外那些围堵的记者，笑了。
“那我就把选择权，和审判权，都交出去。”
“让所有人都来看看，这两部电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让所有观众，用他们自己的眼睛，自己的钱包，来决定——”
“这个时代，到底需要一部什么样的电影。”
“糖霜，还是玻璃渣？我说了不算。”
“市场，说了算。”
第二天下午，净化者传媒楼下，被围得水泄不通。
许诺独自一人，站在临时搭建的发布台前，面对着数百个闪光灯和直播镜头。
他没有丝毫的颓丧和狼狈。
反而，像一个即将走上战场的将军，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与锋利。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全网，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承认，我骗了所有人。”
全场哗然。
“但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道歉。”
“我是来邀请各位，做一场豪赌。”
“一场，关于XX电影未来的，全民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