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史阳得知成师获封曲沃这件事时,这道封赏的指令早已颁布出去多时了。
史阳万万没有想到,成师的动作如此之快,这么快就将先斩后奏的招数还给了自己。
不同于反思自己没有警惕的史阳,师服在知晓了成师获封曲沃后,立刻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晋侯面前,先是以臣子的身份行礼,然后训斥道:“臣听说一个国家要想要稳固地发展下去,就要像树一样,根本庞大而枝干细小。您就是晋国的根本,成师便是晋国的枝干。
但如今您将成师分封到了曲沃,曲沃比晋国的都城翼还要大。枝干都已经比根本要大了,晋国怎么能不发生动乱呢?”
然而晋侯表面上虚心接受着师服的训斥,内心却不以为然。
原来,潘父早就提前向晋侯预言到了这一幕,晋侯如今听到只会感觉果然如潘父所预料的一模一样。
训斥完晋侯的师服也不再在大殿里浪费时间,而是急匆匆地赶去寻找史阳,和他一起商议之后该如何是好。
虽然遇上了猪队友,但如今的形势也不算是太糟糕。
毕竟此时晋侯占据着大义,哪怕成师手握晋侯的分封诏令,也仅仅是“国中之国”,没有得到周天子的正式册封,并未从晋国独立出去。
只要接下来自己这一方不出大错,还是能够压制住成师的……吧?
说实话,当初史阳在被文侯托孤时拥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成师牢牢控制住,但如今见识过刚上任不到一年的太子伯如此骚操作,史阳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完成文侯交给自己的任务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恭王二十八年,也就是晋侯继位改元后的第五年。
又到了三年一度的史家大祭。
三年前,由于晋侯新立,朝局不稳,史阳已经缺席了一次了。
作为晋史的宗长,这一次史阳也没有理由再次缺席。
好在史阳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特地带上了当年进谗言给晋侯,导致晋侯封曲沃给成师的罪魁祸首潘父,让他出使秦国。
为的就是防止在自己祖祭期间,这个家伙又趁机闹出什么幺蛾子。
安排好一切后,史阳便带着一家老小和其他刚投奔过来的史家子弟,驾着马车往丰邑的方向驶去。
就在史阳率领车队离开翼城不久,一人一马鬼鬼祟祟地也离开了城门,直接往曲沃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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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沃
已经六十二岁的曲沃桓叔正在大街上巡视着自己的封地,时不时还体恤一下民情,收集一些民意,树立起自己的德行和威望。
突然,一个家丁快步走上前,凑到曲沃桓叔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曲沃桓叔脸色大变,激动中带着一丝惊喜地看向家丁。
家丁朝着曲沃桓叔点了点头。
随后,曲沃桓叔便扔下了巡视的队伍,直奔自己的府邸而去。
到了府邸以后,曲沃桓叔的长子鳝已经在接待那位信使。
“史阳那小子当真已经走了?”刚走进房门,曲沃桓叔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原本盘腿而坐的信使闻言慌忙站起身,刚想施礼,却被曲沃桓叔制止,随后在曲沃桓叔充满期翼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哈哈!好!好!老虎已经离开山林了!”曲沃桓叔大笑了几声,一挥手招来了一个随从,“你去告诉潘父,时机已经成熟,立刻行动!”
没错!
正如史阳所料,曲沃桓叔果然会在自己前往丰邑祭祖之时作乱。
他的计划便是让潘父作为内应,先杀掉晋侯伯,然后打开城门放自己和军队进入翼城。
就算潘父失败了,也可以趁着翼城毫无防备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攻下翼城。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不仅潘父这个内应被史阳带走了,当曲沃桓叔率领军队来到翼城时,却发现仿佛是早就知道了自己将会率兵过来,翼城早已紧闭城门严阵以待。
“桓叔!不知道你率兵前来有何贵干啊?”城门上,一个老朽抚着自己花白的长须,笑着朝城门外的曲沃桓叔问道,中气十足的样子,压根也看不出他已经八十多岁了。
此人正是与史阳同为托孤大臣的师服。
而之所以师服能够提前预测到曲沃桓叔的到来,还要感谢史阳临走前的嘱咐。
临走前史阳特地找到了师服,让他务必派人盯紧曲沃的一举一动,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只需要立刻紧闭城门即可,城中有他早就准备好的物资。
曲沃桓叔脸色阴晴不定,看着城门上的老朽,冷哼一声。
一位家臣驱马上前,主动请缨道:“主君,还请允许我带人攻打这座城池。”
谁知曲沃桓叔却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城门上大侄子,转身命令所有人往回走。
曲沃桓叔知道,翼城虽然繁荣程度不及曲沃,但作为晋国防御北方戎狄的重要军事据点兼指挥中心,易守难攻,不是自己这点兵力可以拿下的。
既然这次错失了良机,既然已经将野心放到了台面上,那便不急于与其拼个你死我活。
论发展,曲沃远远优于翼城,只要有充足的时间,相信总有一天可以以绝对的实力夺得爵位。
另一边,看着退去的曲沃桓叔,师服松了口气,颤巍巍地走到了晋侯的身边。
“看到了吧!桓叔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了。”
晋侯恭敬地认错道:“是孤的过错啊!当初错信了小人,才酿成如此大祸。还好有您和晋阳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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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服曰:“吾闻国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隶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亲,皆有等衰。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无觊觎。今晋,甸侯也,而建国。本既弱矣,其能久乎?”——《左传·桓公二年》[春秋·左丘明]
恭王二十八年,晋阳君族祭,归丰邑。曲沃桓叔欲袭翼。然虎虽离山,老骥犹在。师服却之。桓叔既退,师服指曰:“见之矣!桓叔既不文饰其心也。”
昭侯谢曰:“孤之过也!初误信小人之言,乃酿此祸。幸得卿与晋阳君也。”——《周史·晋世家》【西汉·史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