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发出,如同将一颗心悬于钢丝之上,其下便是万丈深渊。伍思涯坐在昏黄的灯影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偶尔划过屏幕的目光,证明着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时间滴答流逝,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窗外,城市的喧嚣早已沉寂,只剩下寒风掠过电线发出的呜咽,像是在为这无声的对峙伴奏。他设想着林默收到短信后的种种反应:疑惑,警惕,置之不理,或是……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
等待的煎熬中,他的目光再次落回父亲那篇论文,落款处的单位名称——“省经济发展研究中心”——像是一枚冰冷的印章,盖在过往与现实的交汇处。父亲的身影在字里行间变得愈发清晰,那不是一个沉溺故纸堆的迂腐学究,而是一个曾试图以笔为矛、刺向现实痼疾的孤独斗士。那份深藏的智识与忧思,如同静水深流,在此刻,隔着漫长的时光,与他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薪尽火传”。父亲留下的,不仅仅是四个字,更是一种面对黑暗时的不屈与洞察力。他不能辜负。
就在他几乎以为不会得到回复时,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嗡鸣声打破了死寂。
是林默的回复。内容简短得近乎苛刻:
“**省图书馆,地方文献阅览室,内部简报架最下层,《政策参考》(限阅)。2007年第3、4季度合订本。复印机需登记。**”
没有疑问,没有寒暄,甚至没有提及他所谓的“当前困境”。她直接给出了一个极其具体、甚至标注了“限阅”级别的资料获取路径。这本身就传递出大量的信息:她明白他在问什么,她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与敏感性,并且,她选择了一种不深究但提供关键帮助的方式。
这是一种建立在危险边缘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伍思涯深吸一口气,将这条信息牢牢记在心里,然后立刻将其删除。他不能留下任何可能牵连林默的痕迹。
省图书馆……明天必须去一趟。但眼下,更迫在眉睫的是猴子的危机。
那个未知号码发来的威胁,像一把悬顶之剑。旧矿场,午时,一个人,带硬盘换猴子。这几乎明摆着是一场鸿门宴。硬盘早已不在他手上,他去了,不但救不了猴子,自己也会陷进去。
但不能不去。猴子的确是因他而遭此无妄之灾,尽管此人猥琐怯懦,但罪不至死,更不该成为权力与罪恶交锋下的牺牲品。这是市井的底线,也是他伍思涯的底线。
硬闯不行,报警风险太大。他需要一种方法,既能确保猴子安全(或至少增加其安全系数),又能试探对方虚实,甚至……反客为主。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父亲的论文集,掠过那只沉默的军用水壶。极度的压力之下,脑海中的思绪反而变得异常清晰和冷静,一种近乎本能的、属于猎手与学者的计算能力被激发出来。他开始飞速地推演各种可能性,权衡利弊,寻找那微乎其微的、可供利用的缝隙。
对方要的是硬盘,认定硬盘在他手上。这是他们的核心目标,也是他们最大的误判。
对方用猴子做饵,说明他们暂时还不想(或不能)将事情闹得太大,希望低调处理,拿到东西灭口。这给了周旋的空间。
旧矿场地形必然复杂,利于设伏,也利于……观察。
他一个人去,是对方的要求,但也意味着对方的注意力会完全集中在他身上。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这个计划需要精准的时间计算,需要对方按照他的预期反应,更需要……一点点运气。
他拿起那只旧手机。这一次,他没有拨打林默的号码,也没有回复那个威胁号码。
他的拇指,在通讯录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甚至没有存储姓名、只有一串漫长数字的号码上停顿了。这个号码,是那次税务风波最终平息后,王同志离开前,私下里留给他的。当时王同志的神色异常严肃,只说了一句:“伍先生,风波虽暂平,然世道艰险。若遇真正关乎性命、逾越底线的急难,可试此号。但切记,非万不得已,不可轻用。此线一响,再无转圜。”
这是一个直达上层的、代价未知的紧急通道。他一直将其视为最后的、迫不得已的保命符,从未想过真的会去动用。
但现在,或许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刻。这不仅关乎他和猴子的性命,更关乎那可能存在的、危及无数人健康的黑幕!这已然“逾越底线”!
他没有立刻拨打。而是先拿出纸笔,凭借记忆,快速勾勒出旧矿场周边的地形草图——那是他多年前还是学生时,曾去进行过田野考察的地方。他标记出可能的入口、埋伏点、制高点以及几条隐蔽的撤离路径。
然后,他开始编辑短信,不是发给那个威胁号码,而是预备发给这个神秘号码。措辞极其简练,近乎密码:
“**明日午时,西郊旧矿场,有非法拘禁及危险品交易。涉JHCY河口事。线索人猴子的命,是关键。求监控外围,伺机而动,保线人生机。伍。**”
他没有要求对方直接介入抓人,那不现实,也可能打草惊蛇。他只请求“监控外围”和“保线人生机”。这既表明了事情的严重性(非法拘禁、危险品、JHCY河口),给出了关键信息(时间、地点、人物),又将行动的主动权与尺度交还对方,显得更为可信且不易被拒绝。最后那个“伍”字,是身份的确认。
他将这条短信存在草稿箱,并未发出。
接下来,他拿起赵建国皮箱里那几张汇款单,仔细看着上面的日期和金额。然后,他从林默留下的现金中,数出与之大致相当的一小叠,用一张旧报纸包好。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蒙蒙亮。他毫无睡意,反而有一种异样的清醒与平静。他仔细地将父亲的论文集、年鉴、简报等所有可能暴露线索的物品收回原处,抹去自己深夜研究的痕迹。然后将那包钱塞进口袋,将草图和手机贴身放好。
他需要出去一趟,赶在图书馆开门之前,先去完成计划的第一步。
清晨的空气冰冷刺骨。他压低帽檐,再次走出那扇绿色铁皮门,如同一个幽灵,融入老城区渐渐苏醒的市井人流中。他没有去往常的早餐摊,而是绕了几条街,找到一个十分偏僻的、门口挂着“公用电话”牌子的小卖部。
他拨通了陈姨菜店的号码。这个时间,陈姨应该已经在店里忙碌了。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传来陈姨带着些许喘息的声音:“喂?哪位?”
“陈姨,是我,思涯。”伍思涯压低声音。
“思涯?你这么早……”陈姨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
“陈姨,长话短说,请您帮个忙,非常要紧。”伍思涯语速加快,但清晰沉稳,“您现在能不能悄悄去找一下猴子平时最跟着混的那几个小混混?不用找猴子本人。就告诉他们,传句话给黑皮哥。”
“传……传什么话?”陈姨的声音有些发抖。
“就说:‘伍思涯说,硬盘可以给,但要先看到猴子没事。午时之前,他会把藏钱的地方告诉猴子老婆,算是安家费。如果猴子少一根汗毛,或者午时见不到活人,他就把硬盘里的东西复印一百份,撒遍全市派出所。’原话,一字不漏。”伍思涯冷静地吩咐,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电话那头,陈姨倒吸一口凉气:“思涯!你……你这可是往死里得罪他们啊!这……”
“陈姨,照我说的做。放心,我自有分寸。您传话的时候,装作很害怕,是被我逼着传话的就行。做完这件事,您今天就早点关店,带小满去亲戚家待一天,千万别掺和进来。”伍思涯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种语气让陈姨一时竟忘了反驳。
“……好,好……我听你的,思涯,你可千万小心啊!”陈姨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知道。谢谢您,陈姨。”伍思涯挂断了电话,付了钱,迅速离开。
这番话,是他计划的关键一步。第一,它传递了一个信息:硬盘还在,并且他愿意交易(稳住对方)。第二,它强调要先确保猴子安全(设定前提)。第三,它暗示了自己有备份并且不惜鱼死网破(增加威慑,让对方不敢轻易对猴子下死手)。第四,提及“告诉猴子老婆藏钱地点”,是为他接下来要给猴子的那包钱做铺垫,增加话语的真实性。最后,让陈姨以“被逼迫”的姿态传话,是为了最大限度保护陈姨。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看时间,加快脚步,向着省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晨光熹微,照亮他沉静而坚定的侧脸。市井的智慧,学者的谋略,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近乎冷酷的勇气,在他身上奇特地融合。
静流之下,深涌已动。布局已然展开,现在,他需要去获取那可能决定胜负的、来自过去的“钥匙”。
省图书馆宏伟而寂静,巨大的罗马柱投下森冷的阴影。晨光中,零星有几个早起的学生和研究者步履匆匆地踏上高高的台阶,融入那知识的圣殿。伍思涯压低了帽檐,混在人流中,心中却无半分对知识的朝圣感,只有一种深入虎穴般的警惕与紧迫。
他按照林默的指示,穿过宽敞明亮的大厅,径直走向相对僻静的地方文献阅览室。这里人更少,空气中弥漫着旧书与灰尘特有的沉静气味。一位戴着老花镜的管理员从报纸上抬起头,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伍思涯尽量让自己的举止看起来像一个普通的研究者,他走到内部简报架前,蹲下身,在最下层果然找到了那一排深灰色封面、标注着“《政策参考》(限阅)”的合订本。书脊上的年份显示着2007。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手指略过那些书脊,抽出第三、四季度的合订本。册子很厚,纸张粗糙,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那个特定年份的所有重量与秘密。
他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将合订本摊开。目录页密密麻麻,全是关于当年各项政策的讨论、争议、试点反馈和内部调研报告。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如同精准的雷达,捕捉着任何与“再生资源”、“环保产业”、“危险废弃物”相关的字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阅览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咳嗽声。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父亲那篇论文提供的框架,让他能更深刻地理解这些内部讨论的深层含义与各方博弈的焦点。
终于,在第四季度的一篇题为《首批再生资源试点企业评审争议点及后续监管建议》的简报中,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文章并未直接列出全部名单,而是重点讨论了几家有争议的企业案例。其中一段,赫然写着:
“……**关于‘金禾创源科技有限公司’申报的‘河口镇高标准再生塑料项目’**,评审组内部分歧较大。支持方认为其技术路线新颖,承诺投资额大,能显著带动就业;反对方则指出其母公司**‘金禾集团’**旗下化工企业曾有不良环境记录,且其对**医疗源性塑料废弃物**的处理方案论证不够充分,风险管控措施流于形式,建议暂缓或加强前置审核……最终,因地方发展压力及企业承诺追加投资完善设施,该项目以‘有条件通过’形式列入试点观察名单……”
金禾集团!母公司不良环境记录!医疗源性塑料废弃物处理方案论证不充分!有条件通过!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伍思涯的心上!
父亲论文中所预警的一切,在这里得到了近乎完美的印证!当年的争议和妥协,无疑为今日可能存在的黑幕埋下了祸根!这份内部简报,虽然仍非直接证据,但其权威性和针对性,远超他之前找到的所有材料!它清晰地揭示了金禾项目从一开始就存在的巨大风险和监管上的“放水”!
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立刻起身,拿着合订本走向阅览室角落那台老旧的复印机。按照要求进行了登记(他用了之前拾荒时捡到的一张无关紧要的身份证复印件,管理员并未细看),然后将那关键的两页仔细复印下来。纸张在机器内部滚动的声音,在他听来如同战鼓轰鸣。
将原件小心翼翼归位后,他将那两张宝贵的复印件折好,贴身收藏。走出图书馆大门时,阳光正好,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但他心中没有暖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
现在,他手中的筹码又多了一份。但距离足以扳倒对方的铁证,仍差最关键的一环——那数据链本身,或是足以指证其罪行的现行证据。
他看了看时间,已近上午十点。距离午时的约定,只剩下两个多小时。
他不再犹豫,走到一个僻静的街角,拿出手机,找到了草稿箱里那条编辑好的短信,再次审视了一遍措辞,然后咬咬牙,按下了发送键。收件人,是王同志留下的那个神秘号码。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如同将一把钥匙投入了无底深潭,不知会开启天堂之门,还是地狱之路。他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只能相信王同志背后的力量,以及……赌一把对方的底线与效率。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朝着西郊旧矿场的方向走去。他没有乘车,而是选择步行,利用这最后的时间,进一步观察地形,完善脑海中的计划。同时,他也需要让陈姨传出去的话,有足够的时间发酵,传到黑皮耳中。
旧矿场位于城市边缘,早已废弃多年。巨大的矿坑如同大地的伤疤,周边散布着破烂的厂房、锈蚀的机械设备和高低起伏的渣土堆,荒草长得比人还高,是一片天然的混乱之地。
他在距离矿场入口还有一里多地的地方就提前拐下了主路,借助荒草和土堆的掩护,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侦察兵,悄无声息地迂回靠近。他选择了一个地势较高、能俯瞰大半个矿场、且身后有退路的废弃瞭望塔作为观察点。塔身的铁梯早已锈蚀断裂,他费了些力气,才从外侧残破的墙体攀爬上去,藏在半塌的砖墙后面。
取出怀里那份手绘的草图,与眼前的实景一一对照,修正补充。冷风吹过,带来铁锈和尘土的气息。
时间缓慢流逝。他看到几辆满是泥污的面包车和摩托车陆续驶入矿场深处,停在一个巨大的、屋顶半塌的破碎车间旁边。车上下来十几条人影,其中一人身材粗壮,正是黑皮。他正在指挥手下分散埋伏到各处的废弃设备和土堆后面,俨然布下了一个口袋阵。伍思涯甚至能看到有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砍刀和棍棒。
他的心沉了下去。对方果然没有丝毫交易诚意,就是要等他自投罗网,人货俱收。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轿车(并非林默那辆)驶入,停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车上下来两个人,穿着普通的夹克,但举止姿态与黑皮那伙人截然不同,更加沉稳冷峻。他们并没有参与埋伏,而是靠在车边,点燃了香烟,似乎在等待结果。伍思涯瞳孔一缩——这两人,很可能就是那神秘调查员一伙的!他们亲自来督战了!
看来,硬盘的重要性,远超预期。
他的目光焦急地搜索着猴子的踪影。终于,在破碎车间门口一根歪斜的水泥柱旁,看到了被反绑着、嘴里塞着破布、瘫坐在地上的猴子。他看上去吓坏了,浑身发抖,脸上果然有新鲜的伤痕。
午时将近。矿场里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黑皮不停地看表,焦躁地踱步,手下那些埋伏的人也显得有些按捺不住。
伍思涯知道,他必须动了。
他再次确认了周围环境,以及脑海中规划好的路线。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用报纸裹着的钱,又捡起一块边缘锐利的碎砖片。
他看准了下方一个无人注意的、堆满废弃轮胎的角落,用尽全力,将那块碎砖片猛地掷向更远处的一扇破窗户!
“哐啷——!”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在寂静的矿场上空骤然炸响!
“谁?!”
“那边!去看看!”
埋伏的人一阵骚动,几个离得近的马仔立刻叫嚷着朝声响处包抄过去。就连车边那两个抽烟的人也警惕地站直了身体,望了过去。
就在这一片混乱、注意力被吸引开的刹那!
伍思涯如同猎豹般从瞭望塔的阴影中窜出,沿着预先看好的下坡路径,借助荒草的掩护,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目标明确,直扑猴子所在的水泥柱!
短短十几秒,他就冲到了猴子面前!
猴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如同天降的伍思涯,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出声!听着!”伍思涯语速极快,手下不停,用随身带着的破布刀片飞快地割断猴子手上的绳子,同时将那包钱猛地塞进他怀里,“顺着我来的方向,往那片高草里跑!别回头!一直往东,能上大路!这钱拿着,赶紧离开本市!躲起来!”
绳子应声而断!伍思涯根本不给猴子反应的时间,猛地将他往瞭望塔方向一推!
“妈的!是伍思涯!”
“他来了!抓住他!”
“别让那小子跑了!”
此时,那些被引开的马仔已经发现上当,怒吼着冲了回来。黑皮气得脸色铁青,挥舞着砍刀带头冲来。车边那两人也脸色一变,扔下烟头,快步朝这边赶来!
“跑!”伍思涯对猴子最后吼了一声,自己却猛地转身,非但没有跟着跑,反而弯腰捡起地上猴子掉落的破布,故意挥舞着,朝着另一个方向——矿坑深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硬盘在我这儿!有本事来拿!”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诱饵,强行吸引所有火力,为猴子创造逃生机会!
“追!抓住他!拿回硬盘!”黑皮果然中计,暴跳如雷,带着所有手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疯狂地扑向伍思涯!
枪声!竟然响起了枪声!不是黑皮那伙人,是后来那两人中的一个,掏出了手枪,对着伍思涯的方向鸣枪示警!“站住!不然开枪了!”
危机瞬间升至顶点!
伍思涯头也不回,将速度提到极限,在废墟和渣土堆间奔跑,利用地形拼命躲避。子弹呼啸着打在身边的断墙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和尘土!
他几乎能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追逐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哇——呜哇——呜哇——!”
一阵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突然由远及近,极其迅速地响起!声音不是一两辆,而是至少三四辆,正从不同的方向,朝着旧矿场包抄而来!
“警察!”
“怎么会有警察?!”
“快跑!”
追逐的脚步声瞬间大乱!黑皮那伙人吓得魂飞魄散,惊呼着四散奔逃,再也顾不上去追伍思涯了!那两名掏枪的男子也是脸色剧变,显然没料到警方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精准!他们恨恨地看了一眼伍思涯逃跑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往自己的车子跑去,试图趁乱撤离!
伍思涯扑倒在一个巨大的废料堆后面,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大口地喘着粗气。警笛声如同天籁,在他耳边回荡。
他们来了!王同志背后的力量,果然介入了他赌赢了第一步!
但他知道,这远未结束。警察的到来暂时驱散了狼群,但也意味着局面变得更加复杂。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挣扎着爬起来,不敢走大路,依据记忆中的草图,沿着一条极其隐蔽的、堆满工业废料的干涸排水沟,踉跄着向外围逃离。
身后,警笛声、呵斥声、汽车引擎的咆哮声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这场危险的博弈,才刚刚进入中盘。而他抛出的鱼饵,已经惊动了深水下的巨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