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无梦之重逢 第79章 茶韵杀机

作者:莲梅玄明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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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同志问,‘薪火’可还安然?”

这句话如同一个冰冷的开关,瞬间切断了伍思涯周遭所有的嘈杂市声,将他投入一个绝对寂静、唯有心跳轰鸣的领域。对方知道王同志,知道“薪火”这个极可能源自父亲信笺的暗语,其身份与能量,已然呼之欲出。

是终于等来的援手,还是精心布置的又一个陷阱?那平静语气下蕴含的不容置疑,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传唤。

没有时间犹豫,更没有资格拒绝。他已然踏入了激流中心,唯有顺势而为,方能窥得一线生机,甚至……借力打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拾荒者的旧衣,沾满矿场逃窜时的泥污与汗渍,形容狼狈,与“静心茶社”那般雅致之地格格不入。但他此刻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真正的较量,从来不在衣冠外表。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将怀中那两份珍贵的复印件再次确认放好,又将那只旧手机彻底关机,只留下王同志给的新手机。然后,他辨明方向,迈开脚步,向着中山路走去。他没有选择乘车,步行能给他更多时间观察与思考。

中山路是条老路,两旁多是些有些年头的店铺,静心茶社便夹在一家古籍书店和一间裱画店中间,门脸不大,黑底金字的招牌透着股低调的沉静。伍思涯推开门,一股清雅的茶香混合着老木头的淡淡气味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市井仿佛两个世界。

柜台后的茶博士抬眼看了他一下,目光在他那身与环境极不协调的衣着上略一停留,却并未露出丝毫异色,只是微微颔首,伸手做了个“请上楼”的手势。

伍思涯默然点头,沿着狭窄的木楼梯拾级而上。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每一步都像是在叩问着未知的前路。

二楼更显清静,只有寥寥几个雅间。他走到最里间,门楣上悬着一块小木匾,上书“秋韵阁”三字。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那个电话里低沉平稳的男声。

伍思涯推门而入。

雅间不大,布置得古色古香。一张宽大的老榆木茶海占据了中心,后面坐着两个男人。主位上的那位,约莫五十岁上下,穿着合身的深色夹克,面容清癯,眼神沉静如水,正娴熟地冲洗着茶具,动作不疾不徐,自有一股久居人上的从容气度。刚才接电话的,想必就是他。

旁边坐着一位稍年轻些的,三十出头,平头,坐姿挺拔,眼神锐利如鹰,虽然穿着便装,但那股精干的气息掩藏不住,像是秘书,又像是警卫。

茶海对面,放着一个蒲团,显然是给伍思涯准备的。

“伍先生,请坐。”主位上的男人开口了,语气平淡,指了指对面的蒲团,“一路辛苦。”

伍思涯没有说话,只是依言坐下,目光平静地迎向对方审视的眼神。他注意到,对方并没有自我介绍,也没有寒暄客套,直接切入主题,这是一种高度自信且掌控局面的表现。

那年轻些的男子起身,默不作声地给伍思涯斟了一杯刚沏好的茶。茶汤橙黄透亮,香气清幽。

“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还过得去。”主位上的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伍思涯端起那杯薄胎白瓷杯,指尖能感受到茶汤的温度。他没有喝,只是轻轻嗅了嗅茶香,然后便将茶杯放回原处。“谢谢。我不懂茶,好茶给我,是牛嚼牡丹。”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卑不亢的平静。

男人似乎并不意外,嘴角甚至微微牵动了一下,像是笑了笑:“不懂茶,却懂得在故纸堆里找出要命的东西,懂得在矿场里用一块砖头调虎离山,懂得用一条短信惊动不该惊动的人。伍先生,过谦了。”

他的话,如同层层剥笋,将伍思涯这几日的行动轨迹清晰地勾勒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了如指掌。

伍思涯的心猛地一缩,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为了活命,不得已的下策。让阁下见笑了。”

“活命?”男人拿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透过氤氲的水汽,变得有些深邃,“你想活的命,恐怕不止你自己一条吧?那份内部简报,可不是为了活命就能找到的东西。”

他果然知道了!连他去图书馆查了什么都知道!伍思涯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对方的监控力度和情报能力,远超他的想象。

“偶然看到,觉得有些意思,就复印了两张。”伍思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

“有意思?”男人放下茶杯,声音略微低沉了几分,“伍先生,你知不知道,你觉得‘有意思’的这两张纸,加上你捡到的那块硬盘,已经快把天捅出个窟窿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强:“金禾创源,是本市的纳税大户,重点扶持的高新企业,带动就业数千人。河口镇的项目,是循环经济的标杆。你凭一些陈年的内部争议和一块来历不明的破损硬盘,就想撼动这一切?你知道这背后牵扯多少东西?有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前程仕途系在上面?”

字字句句,重若千钧,带着显而易见的警告与施压。

伍思涯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茶杯边缘。他知道,这是对方在划下道来,是在试探他的底线,也是在评估他的危险性。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阁下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只知道,我捡到的硬盘里,可能藏着关于‘特殊危险废弃物’违规处理的证据。我只知道,一个来自河口镇的农民工,可能因此失踪或遇害。我只知道,有人为了掩盖这些,动用了地头蛇,甚至动了枪。”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源自事实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纳税大户、高新企业、循环经济标杆……这些光环之下,如果藏着的是将医疗垃圾变成日用品的黑心勾当,是用他人健康甚至性命换来的利润,那这光环,不要也罢。至于牵扯到谁的身家性命、前程仕途……”

他顿了顿,目光毫不避让地看向对方:“我想,总重要不过老百姓的身家性命,重要不过‘无愧’二字吧?这是我父亲教我的。”

他提到了父亲,提到了“无愧”,这是一种隐晦的回应,也是一种姿态的表明——他并非毫无根基,他有所坚持,也有所凭仗。

茶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红泥小炉上的水壶发出轻微的沸腾声。

主位上的男人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惊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他旁边的年轻男子则微微蹙眉,眼神更加锐利。

良久,男人才缓缓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无愧’……好一个无愧。伍鸿祯教授,果然教了个好儿子。”

他竟然直接点出了父亲的名字和身份!

“但是,伍先生,”他话锋一转,语气再度变得凝重,“现实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很多事情,需要讲究方式方法,需要权衡利弊。莽撞行事,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可能引发更大的混乱,甚至让真正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那依阁下之见,该如何‘讲究方式方法’?”伍思涯反问。

“把你手上的东西,包括那两张复印件,交出来。”男人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会依据你提供的线索,进行内部彻查。我向你保证,一定会给你,给可能存在的受害者,一个公正的交代。而你,可以获得保护,彻底远离这些是非。”

交出去?到此为止?

伍思涯的心猛地一沉。这看似是最好的选择,安全,省力,甚至可能得到某种“公正”。但,他凭什么相信这突如其来的“保证”?交出了筹码,他就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的“内部彻查”。而对方口中的“我们”,究竟代表着哪一方?是正义,还是……想要掩盖真相的另一股力量?

父亲那篇论文遭遇的冷遇,当年的争议被强行压下,这一切都提醒着他,内部的阻力可能超乎想象。一旦证据交出去,很可能石沉大海,甚至被用来反向操作,彻底消灭痕迹。

他不能赌。也赌不起。

他看着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父亲还教过我一句话:‘薪尽火传,未必在我’。这些东西,我现在还不能交。或许等到我认为到了合适的时候,或者等到我认为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出现时,我会交出来。”

这是明确的拒绝,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茶室内的空气瞬间仿佛凝固了。旁边的年轻男子眼神一厉,身体微微绷紧。

主位上的男人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威严。他盯着伍思涯,许久没有说话,那股无形的压力几乎让人窒息。

“伍先生,”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在地,“你知道拒绝的后果吗?你面对的不是街边的混混,而是一个庞大的、你无法想象的体系。我们可以保护你,同样也可以……让你消失。甚至让你父亲安静的晚年,都不得安宁。”

赤裸裸的威胁!终于摆上了台面!

伍思涯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退缩。退缩,就意味着彻底被对方掌控。

他迎着对方冰冷的目光,甚至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拾荒者特有的、看透世情的嘲弄:“让我消失,或许不难。但让我捡到的那些东西消失,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阁下既然能查到我去图书馆,能知道我父亲,那想必也应该知道,我一个拾荒的,别的不多,就是藏东西的地方,和一些不起眼的朋友,比较多。”

他这是在暗示自己已有备份,并且有渠道可以将其公之于众!这是孤注一掷的反击!

“你在威胁我?”男人的眼睛眯了起来,寒光乍现。

“不敢。”伍思涯垂下眼睑,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我只是想活下去,并且看到该受到惩罚的人受到惩罚。而不是成为一个无声无息消失的‘代价’。”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茶香依旧清雅,但这雅室之内,已是杀机四伏,针落可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主位上的男人忽然轻轻吐出一口气,身体重新放松下来,那股逼人的气势悄然收敛。他甚至重新拿起了茶杯,又呷了一口。

“很好。”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听不出喜怒,“有原则,有胆识,还有那么点市井的狡猾。伍鸿祯的儿子,果然有点意思。”

他放下茶杯,看向伍思涯的眼神变得有些难以捉摸:“东西,你可以先留着。但是,伍先生,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也记住我的警告。不要再擅自行动,不要再试图去触碰你无法掌控的力量。尤其是河口镇那边,近期不要靠近。”

他站起身,那年轻男子也立刻跟着起身。

“我们会再联系你。”男人留下这句话,不再看伍思涯,径直向门外走去。年轻男子紧随其后,经过伍思涯身边时,目光如刀锋般在他脸上刮过。

门被轻轻带上,雅室内只剩下伍思涯一人,以及满室茶香和未散的冰冷压力。

伍思涯依旧坐在蒲团上,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赌赢了第一步,对方似乎暂时放弃了强行夺取证据的打算,或许是顾忌他所谓的“备份”,或许是另有谋划。

但危机远未解除。对方的警告言犹在耳,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不要靠近河口镇”的警告,反而更像是一种反向的确认——河口镇,确实有大问题!而且,他们可能近期有所动作!

林默提到的“设备检修”,猴子说的“运废料”,再加上这声警告……时间点似乎重合了!

他的心猛地跳快了节奏。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们越是不让他去,那里或许就越是藏着决定性的秘密!

或许,他偏要去看看!

当然,不是现在。他需要时间,需要准备,需要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他缓缓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茶汤冰冷,苦涩异常,却也让他的头脑无比清醒。

深潭投石,已见回响。接下来的,将是更凶险的暗流较量。

他走出秋韵阁,走下楼梯,重新汇入中山路的人流之中。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寻求自保的拾荒者。

他已成了一把出鞘的刀,一把试图劈开黑暗的、微弱却锋利的刀。

刀既出鞘,不见血,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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