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之错过 第15章 同拧湿衣

作者:莲梅玄明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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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条鞭子,疯狂地抽打着陈默佝偻的脊背和怀中那具冰冷僵硬的躯体。电光惨白,惊雷炸响,每一次闪光都将出租屋前泥泞的小院照得如同鬼域。陈默抱着阿满,像抱着千钧重担,又像抱着世间最后一点微弱的火种,在狂暴的雨幕和刺骨的寒意中,一步一滑,艰难地挪向那扇透出微弱光线的、窄小的门。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脖颈,无孔不入地钻进单薄的旧衣衫,迅速带走他仅存的体温。怀中的阿满,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冰冷得像一块沉入冰河的石块。她毫无生气地瘫软着,只有鼻翼间那极其微弱、几乎感觉不到的翕动,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消逝。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像冰冷的针扎在陈默的心上,带来灭顶般的恐惧和一种撕心裂肺的自责。

终于,他踉跄着撞开了那扇薄薄的木板门,巨大的冲力让他和怀里的阿满一起重重地跌倒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

“砰!”

身体撞击地面的闷响被屋外的风雨雷鸣瞬间吞没。陈默只觉得后背和膝盖传来一阵新的剧痛,但他顾不上自己。他挣扎着爬起,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冰冷的雨水顺着衣角往下淌,在地上迅速积起一小滩水渍。

他急切地看向怀里的阿满。她依旧昏迷不醒,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蜡黄,嘴唇乌紫,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湿透的、单薄的破旧衣衫紧贴在她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勾勒出令人心惊的轮廓。身体冰冷僵硬得可怕。

“阿满!阿满!”陈默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巨大的恐慌。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她的鼻息。

指尖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温热气息。

还活着!

巨大的庆幸和更深的紧迫感瞬间攫住了他!不能再耽搁了!寒冷和湿透的衣服,随时会夺走这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

他环顾这间冰冷、破败、同样在漏雨的出租屋。墙角堆着些破烂杂物,一张吱呀作响的旧竹床,一个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桌子,就是他全部的家当。没有炉子,没有热水,甚至连一条干燥的毛巾都没有!

必须生火!必须取暖!

陈默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堆用来引火的旧报纸和几块劈好的、相对干燥些的木柴上。那是他平时用来偶尔煮点稀饭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阿满放在地上那相对干燥些的破草席上——那是他唯一的“床垫”。她的身体接触到冰冷的地面,又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

“坚持住…坚持住…”陈默低声嘶吼着,像是在对阿满说,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踉跄着扑到墙角,手忙脚乱地抓起旧报纸,又抱过那几块木柴。手指冻得僵硬麻木,几乎不听使唤。他摸索着从床头那个破木匣子里找出半盒受潮的火柴。

“嗤啦…嗤啦…”

火柴头在粗糙的火柴盒侧壁上划动,只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瞬间熄灭。雨水和寒气似乎浸透了空气,让点火变得异常艰难。

“嗤啦…嗤啦…”

一次又一次!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顺着陈默沟壑纵横的脸往下淌。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颤抖的手指,近乎疯狂地划着火柴!

终于!

“嗤——!”一声微弱的轻响,一朵小小的、橘黄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起来!微弱的光芒瞬间驱散了方寸之地的黑暗,也映亮了陈默那张被雨水、泥污和绝望冲刷得如同鬼魅般的脸!

他像捧着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将这朵微弱的火苗凑近揉成一团的旧报纸。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纸边,迅速蔓延开来!

成功了!

陈默立刻将点燃的报纸塞进堆好的木柴下面。湿冷的木柴起初只是冒着呛人的浓烟,火苗微弱地挣扎着。陈默趴在地上,鼓起腮帮子,不顾浓烟熏得他眼泪直流,拼命地、小心翼翼地吹着气!

“呼…呼…”

橘黄的火苗在浓烟中顽强地跳跃、蔓延,终于,“噼啪”一声轻响,一块干燥的木柴被彻底引燃!温暖的、跳跃的火焰终于升腾起来!驱散着屋内的湿冷和黑暗,带来一丝微弱却无比珍贵的暖意!

火光映照下,陈默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干痛。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雨水和烟灰,顾不上休息,立刻扑到阿满身边。

火光跳跃,照亮了阿满惨白如纸的脸。她依旧昏迷,但身体似乎因为靠近了火源,那可怕的僵硬感减弱了一丝。陈默看着她身上那件湿透的、紧紧贴在皮肤上的破旧外套,心猛地一沉。这样穿着湿衣服,靠近火堆也只会让寒气更深入骨髓!

必须把湿衣服脱下来!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僵住!巨大的窘迫和一种根深蒂固的避讳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男女有别…这…这怎么行?!

然而,目光触及阿满那张毫无血色的、如同凋零花瓣般的脸,还有她微微起伏的、依旧冰冷的胸膛,所有的顾忌和羞耻感都在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救人的本能压垮!

“得罪了…”他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像是在告罪,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身体敏感的部位,摸索着去解她外套上那几颗早已失去光泽、甚至有些锈住的塑料纽扣。

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僵硬笨拙,纽扣又小又滑。他费了好大劲,才解开一颗。冰冷的、湿透的布料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带着少女身体冰冷的轮廓。陈默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只是专注于那几颗该死的纽扣。

终于,外套的纽扣全部解开。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然后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却又带着无比小心的动作,极其缓慢地将那件湿透冰冷的破旧外套,从阿满身上褪了下来!

湿冷的外套被丢在一边。里面是一件同样湿透、颜色难辨的薄毛衣,紧紧贴在她瘦削的身体上。陈默的手停顿了一下,巨大的心理障碍再次袭来。毛衣…还要脱吗?

就在这时,阿满的身体猛地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抽搐,而是全身性的、如同筛糠般的剧烈痉挛!牙齿咯咯作响,嘴唇乌紫,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声!

高烧!寒气入骨,开始发作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犹豫!陈默不再迟疑!他颤抖着,几乎是闭着眼睛,摸索着抓住阿满身上那件湿透毛衣的下摆,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向上卷起!

冰冷的、湿透的布料摩擦着皮肤。阿满在昏迷中似乎也感受到了巨大的不适,身体痛苦地扭动着,发出更痛苦的呻吟。

终于,湿冷的毛衣也被褪了下来,露出里面一件同样湿透、已经看不出原色的、薄薄的棉质背心。背心紧贴着少女刚刚发育的、瘦削而脆弱的身体曲线。陈默的目光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移开,脸上火烧火燎,巨大的羞耻感几乎将他吞噬。

不能再脱了!这已经是极限!

他迅速从墙角那堆破烂里,翻找出自己唯一一件还算厚实、虽然破旧但相对干燥的旧棉衣——那是他冬天御寒的宝贝。他手忙脚乱地将这件宽大的、带着浓重汗味和霉味的旧棉衣,紧紧地裹在阿满冰冷颤抖的身体上,一直裹到下巴,试图用自己仅存的这点干燥的“温度”,包裹住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做完这一切,陈默像打了一场恶仗,浑身虚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气。火光跳跃,映照着阿满裹在宽大旧棉衣里、依旧颤抖不止的瘦小身躯。她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眉头痛苦地紧锁着,显然正在经历高烧的折磨。

陈默看着自己身上同样湿透冰冷的旧衣衫,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寒气刺骨。他打了个哆嗦,牙齿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再这样下去,他自己也撑不住。

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到墙角那堆破烂前,翻找着。没有多余的衣服了。他找到一条同样破旧、但相对干燥些的旧床单。他脱下自己那件湿透冰冷、沉重得像铁板的外套,又脱下里面那件同样湿透的汗衫。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他枯瘦的上身,冻得他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顾不上寒冷,迅速用那条干燥的旧床单裹住自己赤裸的上身,勉强挡住一些寒气。然后,他抓起自己刚脱下的、还在滴水的湿衣服,又看了看丢在阿满旁边那堆同样湿透冰冷的破旧外套和毛衣。

不能留在这里!湿气太重,靠近火堆也没用!

他抓起自己和阿满的湿衣服,走到门边。屋外的暴雨依旧狂暴,雨水顺着门缝往里渗。他打开门,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水瞬间扑了他一脸。他咬咬牙,顶着风雨,将几件湿透沉重的衣服用力拧绞!

冰冷刺骨的雨水混着衣物本身的寒气,瞬间浸透了他裹着旧床单的身体,冻得他几乎失去知觉!但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一下、一下…拼命地拧绞着!水柱哗啦啦地流下,滴落在门外的泥泞里。

拧完自己的衣服,他拿起阿满那件破旧的外套和毛衣。布料冰冷,带着少女身体残留的、微弱的温度和气息。陈默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随即,他闭上眼睛,再次用力拧绞起来!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雨水,连同所有的恐惧、疑虑和沉重的“因果”,一同绞碎!

拧干的衣服依旧冰冷潮湿,但至少不再滴水。他将衣服拿回屋里,摊开在离火堆稍远的破桌子上,借着火焰的微温烘烤。然后,他迅速回到火堆旁,裹紧身上的旧床单,蜷缩在阿满身边。

火光跳跃,在冰冷的墙壁上投下两个紧紧相依、瑟瑟发抖的影子。屋外风雨如晦,雷声滚滚。屋内,只有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和陈默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

阿满依旧在高烧中痛苦地颤抖、呻吟。陈默看着她潮红的脸,干裂的嘴唇,听着她喉咙里发出的痛苦呜咽,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他不懂医术,没有药,只有这一堆微弱的篝火和一件带着他汗味的旧棉衣。

他挣扎着起身,从墙角一个破瓦罐里舀出一点浑浊的冷水——那是他平时喝的水。他撕下自己汗衫上相对干净的一块布条,浸在冷水里,拧干。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将那冰冷的湿布条,轻轻地敷在阿满滚烫的额头上。

冰冷的刺激让阿满在昏迷中猛地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更痛苦的呻吟。

“忍忍…忍忍就好了…”陈默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在安抚阿满,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一遍遍地更换着阿满额头上的湿布条,试图用这点微薄的凉意,对抗那汹涌的高烧。

时间在风雨声中缓慢流逝。火焰渐渐变小,陈默挣扎着添了几块相对干燥的木柴。阿满的颤抖似乎减弱了一些,但呼吸依旧急促而灼热。陈默靠墙坐着,裹着旧床单,身体的寒冷和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他强撑着,不敢睡去。

突然,阿满的身体猛地一弓,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她痛苦地侧过身,蜷缩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咳咳…咳…妈…妈…”一声极其微弱、破碎的、带着巨大痛苦和绝望的呼唤,在剧烈的咳嗽间隙,如同游丝般从她干裂的嘴唇里挤了出来!

陈默浑身一震!猛地扑过去!他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扶住阿满剧烈颤抖的肩膀,试图让她顺气。“没事…没事…咳出来就好了…”他语无伦次地安慰着,声音干涩。

阿满咳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烈的痛苦而蜷缩成一团,裹在宽大的旧棉衣里,像一只受伤的幼兽。她的意识显然并未清醒,只是在极度的痛苦中,本能地呼唤着最依赖的人。

“…冷…妈…好冷…”咳喘稍歇,阿满又陷入痛苦的呓语,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无意识地往火堆的方向蜷缩。

陈默看着她在痛苦中挣扎,看着她无意识地寻求着根本不存在的母亲的温暖,巨大的酸楚和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凉瞬间攫住了他!他想起了儿子小时候生病,也是这样蜷缩在他怀里,喊着“爸爸,冷”…

他不再犹豫。他挪动身体,靠近阿满,伸出自己同样冰冷、裹着旧床单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她颤抖的、瘦小的身体,连同那件宽大的旧棉衣一起,轻轻地、笨拙地……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冰冷的触感瞬间传来!阿满的身体依旧滚烫,但体表却因为湿气和寒气而冰冷。陈默的身体猛地一僵!巨大的不自在和一种深沉的、几乎刻入骨髓的避讳感再次袭来。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脸颊火烧火燎。

但怀中那具颤抖的、寻求温暖的躯体,像一块冰冷的磁石,吸走了他所有的犹豫。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收紧手臂,用自己的胸膛和裹着旧床单的身体,笨拙地包裹住阿满冰冷颤抖的身体,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阿满似乎感受到了这笨拙的“暖源”,在昏迷的痛苦呓语中,无意识地、更深地往他怀里蜷缩了一下,冰凉的脸颊贴在他裹着旧床单的、同样冰冷的胸膛上。那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带来一阵异样的灼热感。

陈默的身体僵直着,一动不敢动。像抱着一块随时可能融化的冰,又像抱着一团随时可能熄灭的火。屋外的风雨声似乎变得遥远,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阿满灼热的呼吸声,和自己胸腔里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火光跳跃,将两个紧紧依偎、在寒冷和病痛中瑟瑟发抖的身影,投射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一件破旧的棉衣,一条同样破旧的床单,一堆微弱的篝火,成了这冰冷雨夜里,唯一的“屋檐”。

同拧湿衣的冰冷刺骨,似乎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沉重的、无法言说的“共患难”的亲近感,悄然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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