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之错过 第16章 老槐树下的二胡

作者:莲梅玄明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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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的余烬只剩下暗红的微光,在冰冷的空气中苟延残喘,散发着最后一丝稀薄的暖意。破晓前最深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无孔不入地钻进这间漏雨的出租屋,也钻进陈默裹着旧床单、依旧瑟瑟发抖的身体里。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怀里紧紧揽着阿满。一夜的煎熬,身体的寒冷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如同沉重的磨盘,几乎将他碾碎。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每一次眨眼都异常艰难。但他不敢睡。怀里那具瘦小的身体,虽然颤抖减弱了许多,但依旧滚烫,呼吸急促而灼热,高烧显然还未退去。

他低头,借着微弱的晨光,看着阿满那张深陷在宽大旧棉衣里的脸。潮红褪去了一些,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嘴唇依旧干裂起皮,眉头在昏迷中痛苦地紧锁着。昨夜那撕心裂肺的呛咳和绝望的呓语,像冰冷的烙印,刻在他的记忆里。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早已麻木僵硬的手臂,试图让阿满靠得更舒服些。这个轻微的动作,却让怀里的身体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陈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阿满的脸。

阿满浓密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几下,像受惊的蝶翼。然后,那双紧闭的眼睛,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眼神空洞、迷茫,像蒙着厚厚尘埃的玻璃,映不出任何光亮,只有高烧带来的浑浊和一种深沉的、仿佛来自遥远梦境的疲惫与痛苦。她的目光没有焦距,茫然地落在陈默裹着旧床单的、枯瘦的胸膛上,又缓缓移向屋顶漏雨的、黢黑的角落。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醒了!她醒了!巨大的庆幸如同暖流,瞬间冲散了部分寒冷和疲惫。他喉咙发紧,想说话,想问“你感觉怎么样”,但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只发出一个沙哑模糊的音节:“…呃…”

阿满似乎听到了声音,空洞迷茫的目光极其缓慢地转向陈默的脸。当她的视线触及陈默沟壑纵横、写满疲惫和担忧的脸庞时,那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涟漪里,混杂着困惑、一丝残留的恐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认出什么的茫然。

她没有尖叫,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而复杂。

陈默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巨大的窘迫感再次涌上心头。他想起昨夜自己近乎粗暴地脱下她的湿衣服,想起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取暖…这些画面让他脸颊发烫,几乎不敢直视阿满的眼睛。他下意识地想要松开揽着她的手臂。

就在这时,阿满的身体猛地又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呻吟。显然,高烧带来的不适和身体的虚弱,让她依旧痛苦不堪。

陈默松开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看着她痛苦蹙起的眉头,看着她干裂的嘴唇,看着她依旧滚烫的额头,所有的窘迫都被更深的担忧和一种笨拙的责任感压了下去。他不再试图松手,反而更紧地、更小心地拢了拢裹在她身上的旧棉衣,笨拙地用自己枯瘦的手掌,隔着棉衣,轻轻拍抚着她瘦削的脊背。

“…忍忍…天快亮了…”他沙哑地低语着,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阿满没有回应,只是再次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身体依旧微微颤抖着,紧锁的眉头没有舒展。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黑暗,渐渐透出一种死寂的灰白。雨,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声音,单调地敲打着寂静。

陈默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胃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隐隐作痛。怀里阿满滚烫的温度和微弱的呼吸,提醒着他,她也需要食物,需要水。

他必须出去。必须买点吃的,买点药,或者…至少弄点干净的水回来。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挪动身体,试图在不惊扰阿满的情况下,将手臂从她身下抽出来。然而,就在他动作的瞬间,阿满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刚刚闭上的眼睛再次倏地睁开!空洞迷茫的眼神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如同受惊幼兽般的恐惧和警惕所取代!她死死地盯着陈默,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喉咙里发出一点几不可闻的、压抑着的呜咽声!

“别怕…别怕…”陈默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立刻停止了动作,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哄劝的笨拙,“我…我去弄点吃的…弄点水…很快回来…”

阿满依旧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的恐惧并未消退,身体僵硬着,像一张拉满的弓。宽大的旧棉衣裹着她,更显得她脆弱不堪。

僵持。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默看着她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看着她瘦骨嶙峋的身体在旧棉衣里微微颤抖,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酸楚涌上心头。他不再试图抽身,只是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用自己同样冰冷的身体,笨拙地提供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和…安全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灰白渐渐明亮起来。屋檐的滴水声变得稀疏。

阿满眼中的恐惧,在陈默僵持不动和笨拙的安抚(如果拍背能算安抚的话)下,终于极其极其缓慢地褪去了一些,重新被那种深沉的疲惫和茫然所取代。紧绷的身体也稍稍放松了一些,重新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

陈默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额头的冷汗已经冰凉。他不敢再动,只能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忍受着身体的麻木和饥饿的煎熬,等待着阿满再次陷入昏睡。

终于,阿满的呼吸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些,似乎又睡了过去。

陈默这才像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抽出手臂,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在破草席上,用旧棉衣将她裹紧。做完这一切,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累得几乎虚脱。他挣扎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麻木的四肢,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堆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灰烬的火堆,又看了一眼桌上那几件半干的、依旧带着潮气的衣服。他迅速穿上自己那件冰冷僵硬的外套,又将阿满那件破旧外套和毛衣叠好,放在离草席不远的地方。然后,他拿起那个破瓦罐,步履蹒跚地推开门。

清晨冰冷的空气带着雨后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天空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院墙角落里那辆三轮车,篷布湿漉漉地耷拉着,在冷风中显得格外破败凄凉。陈默走到院子角落一个公用的、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前,接了半罐浑浊的自来水。

回到屋里,他将瓦罐放在地上。看着阿满依旧昏睡的脸,看着她干裂的嘴唇,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干净的碗。他只能再次撕下自己汗衫上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浸在冰冷的浑水里,拧得半干。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用那湿冷的布条,极其轻柔地、一下下擦拭着阿满干裂起皮的嘴唇,试图为她润湿。

冰冷的触感让阿满在昏睡中微微蹙眉,嘴唇下意识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本能地汲取着那一点微弱的湿意。

做完这些,陈默感到一阵更强烈的眩晕和虚弱。他必须出去找吃的了。他看了一眼依旧昏睡的阿满,咬咬牙,拖着疲惫不堪、膝盖剧痛的身体,再次推开了那扇薄薄的木板门。

***

午后,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弱的光线。陈默推着沉重的三轮车,车轮碾过湿漉漉、依旧带着水洼的街道,发出沉闷的“咯噔”声。膝盖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后背被赵四撞伤的地方也隐隐作痛,一夜未眠的疲惫和饥饿感像沉重的铅块坠着他。

车斗里,那份沉甸甸的未知随着车轮的颠簸轻轻晃动。阿满被他用那件宽大的旧棉衣裹紧,安置在车斗深处相对干燥些的角落里,身下垫着几层相对干净的旧报纸。她依旧在昏睡,高烧似乎退下去一些,但脸色依旧蜡黄,呼吸微弱。

陈默不敢去人多的地方。赵四的威胁言犹在耳,阿满的状态也经不起任何惊吓和颠簸。他推着车,下意识地拐向那些午后最僻静、阳光也最慵懒的老街巷。车轮碾过一片被雨水打落的梧桐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终于,他在一条几乎看不到行人的、铺着青石板的老巷深处停下。巷子一侧是斑驳的高墙,爬满了枯藤;另一侧是几户紧闭的院门,门环锈迹斑斑。巷子尽头,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棵巨大的老槐树。

老槐树显然有些年头了,虬枝盘曲,树皮皲裂如龙鳞。虽然已是深秋,大部分叶子早已凋零,但枝干依旧遒劲地伸展着,在阴沉的天空下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树下散落着厚厚的、被雨水浸泡过的金黄落叶。

这里足够安静,足够偏僻。陈默将车停在老槐树巨大的树冠笼罩下,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树干,微微喘息。膝盖的酸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需要歇歇,也让车斗里昏睡的阿满少受些颠簸。

他沉默地解开勒紧车斗前部的粗麻绳,掀开一部分篷布,让一点微弱的光线和空气透进去。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车斗深处那个蜷缩在旧棉衣里的身影。阿满依旧昏睡着,眉头紧锁,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陈默靠着树干坐下,从怀里摸出半个冰冷的、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馒头——这是他早上用最后一点钱买的,自己只吃了另外一半。他小口小口地啃着,冰冷的馒头渣刮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胃部的饥饿感稍稍缓解,但身体的疲惫和寒冷却更加清晰。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悠扬而苍凉的声音,如同游丝般,极其突兀地飘进了这寂静的巷子。

是二胡的声音。

声音来自老槐树的另一侧。陈默微微侧头看去。

在离他几步远、老槐树虬结的树根旁,背对着他,坐着一个极其瘦小的身影。那是一个老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棉袄,头上戴着一顶同样破旧的毡帽。他佝偻着背,怀里抱着一把同样老旧、琴筒蒙皮已经磨损的二胡。

老人枯瘦的手指,在两根同样磨得发亮的琴弦上缓缓滑动、揉按、推拉。琴弓摩擦着弦,发出如泣如诉、悠远而苍凉的旋律。那旋律并不复杂,甚至有些单调,却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悲怆和孤寂,如同深秋的寒风掠过空旷的原野,又如同迟暮的老人对着落日无声的叹息。

是《二泉映月》。这首在底层市井流传甚广、饱含着人生苦难和无奈的曲子。

陈默僵硬地啃着冰冷的馒头,动作停滞了。他不懂音乐,但这如泣如诉的琴声,却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那扇尘封着无尽悲苦的门。秀云病榻前枯瘦的手,儿子摔门而去时愤怒的眼神,火车站那个决绝的背影,自己佝偻推车的孤寂,还有昨夜风雨中阿满濒死的冰冷与痛苦……所有的苦难、孤独、错过和挣扎,都在这一刻被这苍凉的琴声勾起,汹涌地冲击着他早已麻木的心防。

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涌上喉咙,堵得他无法呼吸。眼眶毫无预兆地一阵滚烫。他猛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自己粗糙、沾着馒头渣的手掌里,宽厚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没有哭声,只有压抑到了极致的、沉闷的喘息。

琴声依旧在寂静的巷弄里流淌,悠远而悲凉,仿佛诉说着这红尘中所有不被看见的苦难。

就在这时。

车斗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压抑着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僵!哭声戛然而止!他像触电般猛地抬起头,浑浊的泪眼惊恐地看向车斗!

只见车斗深处,那个一直昏睡着的、蜷缩在旧棉衣里的身影,此刻正剧烈地颤抖着!不是高烧的颤抖,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痛苦的痉挛!阿满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空洞迷茫的眼睛,此刻却死死地、死死地瞪着老槐树的方向,瞪着那个拉着二胡的老人模糊的背影!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痛苦!像是被那苍凉的琴声瞬间刺穿了灵魂!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干裂的唇瓣渗出血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在旧棉衣的包裹下,如同离水的鱼般痛苦地扭动、挣扎!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

她听到了!这琴声!这《二泉映月》的旋律,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进了她封闭的记忆深处,撕裂了某个血淋淋的伤口!

“阿满!”陈默失声惊呼,连滚带爬地扑到车斗边!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阿满的状态极其危险!“阿满!你怎么了?!别怕!别怕!”

阿满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她依旧死死地瞪着拉二胡老人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痛苦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身体挣扎得更加剧烈,旧棉衣都被她扭得散开,露出里面那件同样破旧的薄背心!瘦骨嶙峋的肩膀和手臂上,几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狰狞的旧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

琴声依旧悠扬苍凉,在寂静的巷弄里回荡,如同为这无声的痛苦伴奏。

陈默看着阿满痛苦挣扎的样子,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巨大的心痛和一种保护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对着老槐树下那个沉浸在自己琴声中的、佝偻的老人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而急切的低吼:

“别拉了!停下!求求你…停下!”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恐惧而变了调,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突兀而凄厉!

琴声,戛然而止。

拉二胡的老人枯瘦的手指停在琴弦上。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被打扰后的茫然和一丝被打断的不悦,微微侧过一点身子。那是一张同样布满皱纹、饱经风霜的脸,眼神浑浊,带着一种底层艺人特有的麻木和沧桑。他似乎并没有完全“看”向陈默这边,只是茫然地对着声音的方向。

陈默顾不上解释,也顾不上老人的反应。他猛地回身,扑进车斗里!他伸出颤抖的双手,不顾阿满的挣扎,极其笨拙却又无比坚定地,将她那剧烈颤抖、痛苦扭动的身体,连同那件散开的旧棉衣一起,紧紧地、紧紧地搂进了自己同样颤抖的怀里!

“不怕了…不怕了…琴声停了…停了…”他语无伦次地低吼着,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近乎哀求的笨拙安抚。他用自己枯瘦的手臂,死死地环住阿满瘦小的身体,试图用这粗糙的拥抱,压制住她灵魂深处的风暴,隔绝掉那足以致命的琴声余韵。

阿满在他怀里依旧剧烈地挣扎着,呜咽着,指甲无意识地在陈默枯瘦的手臂上抓挠出几道血痕!她的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但陈默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抱住她,不让她挣脱,也不让她伤害自己!

“没事了…没事了…琴停了…都停了…”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嘶哑而破碎。

渐渐地,也许是因为挣扎耗尽了力气,也许是因为那致命的琴声真的停止了,也许是因为这笨拙却执拗的拥抱终于传递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阿满的挣扎,极其极其缓慢地……减弱了。

她不再拼命扭动,只是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那破碎的呜咽也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空洞而痛苦的眼神依旧茫然地瞪着前方,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顺着她蜡黄的脸颊滑落,浸湿了陈默胸前单薄的旧外套。

她不再反抗陈默的拥抱,反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冰凉颤抖的手指,死死地攥住了陈默外套粗糙的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滚烫的泪水透过布料,灼烫着陈默冰凉的皮肤。

陈默紧紧抱着怀里这具依旧颤抖、却不再挣扎的身体,感受着她无声的、汹涌的泪水和那死死攥住自己衣襟的冰凉手指。巨大的心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不知道那琴声勾起了她怎样可怕的回忆,但他知道,那痛苦如同深渊,足以将她再次吞噬。

老槐树下,那个拉二胡的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或者只是觉得无趣。他默默地收起那把老旧的二胡,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竹杖,敲打着湿漉漉的青石板,佝偻着背,慢悠悠地离开了巷子。苍凉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留下满地金黄的落叶和一片死寂。

寂静重新笼罩了老槐树下的角落。只有阿满压抑的抽泣声和陈默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在冰冷的空气中交织。

陈默依旧死死地抱着阿满,像抱着一块随时可能碎裂的寒冰。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老槐树虬劲的枝干,望向阴沉沉的天空。怀中的泪水滚烫,巷弄的寂静冰冷。

他粗糙的手掌,极其笨拙地、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温柔的迟疑,轻轻地、一下下地,拍抚着阿满那因抽泣而微微耸动的、瘦削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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